飄天文學 > 畫中的薛定諤 >第三百四十二章 ? ?潰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起了風,很大,在窗外“呼呼”地響,虞子佩在睡夢中聽到了風聲,第一個念頭就是秦無忌他們今天的公司團建會不會受到干擾,不知爲什麼竟有點莫名其妙的高興。四周除了風聲一無所有,不知是怎麼醒來的。凌晨四點半。

    陷入愛情的顧城說:“看天亮起來是件寂寞的事。”

    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或者她就是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的態度,太有禮貌,太認真,太有責任心了。因爲出乎意料,就更加無所適從。如果他表現得更隨隨便便一點,像個到處留情的標準情聖,虞子佩覺得自己倒會安心。

    不是愛上他了吧?

    她翻了身,頭埋在枕頭裏。

    那才叫可笑呢,總不至於是愛上他了吧?

    “絕對不行!”虞子佩喊出了聲。

    好吧,你喜歡他,做做感情遊戲吧,這個你拿手,他畢竟是個不錯的對象,也算是棋逢對手。如果願意,你可以跟他上牀,沒問題,但是,不要愛上他。這總做得到吧!好,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現在做個乖孩子,睡吧,你能睡着就說明你沒有愛上他,沒什麼好怕吧!只是一個不錯的對手罷了,愛上他就不好了,你知道……

    虞子佩勸了自己兩個小時,樓下街道的人聲漸強之後才終於睡着了。

    “你還是個幼女呢。”

    “我討厭你拿我當孩子!”

    “我沒有。”

    “你就是。”

    “我想和你在一起。”

    “爲什麼不?”

    “因爲對你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

    “這樣對你不好。”

    “你用不着對我這麼小心!”

    “你想想,我小心是因爲看重你。”

    這是我和秦無忌第一次愛愛前的談話。

    當然他是對的,等虞子佩起身走出門,回到家,被夏夜的風吹涼了發熱的腦袋,她在想,也許自己會感謝他,也許不會?

    不只一次,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虞子佩聽到他呼吸中傳達出的慾望,那讓她着迷的輕輕的嘆息。她知道自己的渴望和自己的恐懼一般強烈,她害怕的就是她想要的東西,她在暗自盼望,盼望他是獨斷專行、蠻橫霸道的,不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機會,讓她的恐懼在渴望裏窒息而死。她在這兒,就是說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她願意服從他,她願意是個傻瓜,不做任何實爲明智的選擇。他的剋制,在最初的日子裏曾令她着迷,而在那個夏夜卻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種輕視。她掉轉臉不再看他,覺得沒有比這更爲尷尬的時刻。

    那一刻像是靜止了,她聽得見房間裏的鐘表嘀噠在響,她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她沒有經驗,因爲這種場面以前從未出現,她應該道歉還是繼續生氣,她該不該起身逃跑?

    “或者你不這麼想。”

    在尷尬的沉默和靜止之後,他這樣說,嘆了口氣,起身把她抱進臥室。

    “我只是想對你好,我不知道別的方式。”虞子佩覺得自己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在他耳邊輕輕說。

    但她又能夠怎麼辦?——一個現代女子的悲哀。她不會繡荷包,不會納鞋底,不會吟詩作賦,不會描畫丹青,甚至不能對他海誓山盟託以終身,如果她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和他上牀。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和他上牀當然是不對的,虞子佩知道,但她從來不屑於做對的事情。——在我年輕的時候,有勇氣的時候。

    凌晨五點二十七分,虞子佩對自己說:認輸吧。

    這個時候他一定還在熟睡,他的手指,他的枕頭還留着你的體溫,但他不知道你在想他——認輸吧,不承認也沒有用!你愛上了無忌哥,秦總,你愛上了這個不修邊幅的情聖,這個誠懇的花花公子,這個有婦之夫,這個文壇前輩,這個早過了不惑就快知天命的中年男人!

    這是一個祕密!你永遠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祕密。

    從那個五點二十七分開始,一切都改變了。

    從此以後你每天每日每小時每分鐘的生活都變成了兩個字——等待。等待他,等待他的電話,等待他那輛白色的長城車,等待他的召喚,等待他的愛撫,等待他的憐惜,等待他的空閒,等待他的好心情,等待他結束和別人的約會,等待他的愛情來讓你安寧……

    他第一次在車裏抽菸。

    根本不是出於虞子佩的敏感,那是秦無忌第一次在開車的時候抽菸,以前的幾個月他都不曾在車裏抽過煙,因爲他沒有手,他一隻手要扶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始至終地握着虞子佩的手。

    現在,他在抽菸,他臉上寫着兩個字:煩惱。

    “我一直在想這事兒,簡直成了負擔,等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你會難受的。”

    這團陰雲難道不是也籠罩在虞子佩心上,但是她至少希望他不要這麼愁眉苦臉。她不能讓他認爲他們真的做錯了,他們就該一直拉拉手,喫喫飯,打打電話,永遠可進可退,這是孩子氣,這是不可能的!

    “別愁眉苦臉的,這沒什麼。你不會以爲我跟你上了牀就非得嫁給你吧?”

    他看了虞子佩一眼,顯然並不覺得虞子佩的話可笑。

    “也許有一天,我會強迫你嫁給我。”他這麼說。

    虞子佩沒說話,——‘也許’,‘有一天’,‘強迫’,句子造得不錯,也很感人,不錯的情話,不過他們都不會把它當真是不是?她沒想過要嫁給他,對應付任何世俗的煩擾也沒有準備,她只是想跟他呆在一起,呆在一起,給她時間讓和他呆在一起!

    她看着窗外的車流,街道擁擠,芸芸衆生都在趕着回到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安樂窩,如此忙亂而嘈雜,有幾輛自行車幾乎要倒在長城車的玻璃窗上,和她貼得如此之近!這車是他們的堡壘,遺世而獨立的堡壘,只有在這兒他們是安全的,只有在這兒他們是不受干擾的,只有在這兒他們彼此相屬。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告訴他自己愛他,這會讓他輕鬆一點。

    虞子佩看了看他,缺少了調皮的神情,他臉上的線條鬆懈下來,是個隨處可見的中年男子。

    確定秦無忌肯定沒有時間見她的日子,虞子佩會約阿希出去喝茶。這種時候不多,多數情況她會在家裏隨時等待他的召喚。

    “我來一杯薑茶。”虞子佩對酒吧的男孩說。

    “晚上不要吃薑,早晨吃薑如同人蔘,晚上就有害了。有這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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