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坐在一旁，侍奉着。
這時，吳總管不動聲色走到楊旭身旁，彎腰不語。
意識到有事，楊旭微微一笑，對太后說道：
“皇奶奶，孫兒出去透個氣。”
“嗯，去忙你的吧。”
走出小院，楊旭眉頭微皺，道：
“出了什麼問題？”
若是事情不重要，吳總管自然不會此時打斷他。
“回殿下，是有關皇后娘娘的。”
小心看了楊旭一眼，吳總管低聲道。
衛皇后？
聽到和自己母親有關，楊旭面色一沉，冷聲道：
“把事情說清楚，說仔細！”
“回殿下，自京城換防之日起，皇后娘娘便長跪於祖廟前，每日喫糠咽菜，以發覆面，替殿下恕罪！”
“至今日，已經足足六日！”
“皇后娘娘身體狀況每日愈下，恐怕……已經堅持不住了，老奴實在是心有不忍，這纔不得已稟告殿下。”
聽完吳總管的話，楊旭先是一愣，隨即大怒道：
“什麼！爲何沒人告訴本宮！”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吳總管解釋道：
“殿下，娘娘親自三令五申，不得將此事告訴殿下，老奴也想告之殿下，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楊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噴勃欲出的怒火，聲音有些顫抖道：
“本宮若有錯，那便本宮自己擔着！何須讓我母后替我恕罪？”
“備駕！馬上！立刻！”
“去祖廟！”
最後，楊旭幾乎是怒吼着，胸膛劇烈起伏。
喫糠咽菜！以發覆面！
她可是皇后啊，一國之母啊，和皇帝一樣最尊貴的人！
她明明可以喫的最好，穿的最好，住是最好！
可爲了楊旭，竟如此受罪！
聞言，吳總管一把抱住楊旭的大腿，勸阻道：
“殿下，冷靜啊！”
“皇后娘娘這樣做，都是爲了殿下是，若是您現在去，就是毀了她之前的努力啊。”
“你一定不能露面啊，讓老奴去，老奴給皇后娘娘帶去軟墊，帶去佳餚，帶去狐裘，一定不會讓娘娘受罪的。”
眼眸猛地一冷，楊旭一腳踹翻吳總管，語氣冰冷至極：
“我楊旭！不需母后爲了我，跪在地上給別人賠罪！也不需要喫糠咽菜，以發覆面這般糟踐自己！”
“一切事情，皆與我母后無關，誰若是想針對本宮，那便儘管來！”
吳總管手腳並用，趕忙爬過來抱住楊旭的大腿，拼命勸阻。
有的時候，身爲局外人，他看的更清楚，更遠一些。
楊旭正要發怒之時，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
“旭兒，這奴才說的沒錯，你若是現在去祖廟，反而是毀了皇后的所有努力。”
太后由兩名宮女撫着，走了出來，面色凝重無比。
楊攥緊拳頭，低下了頭。
太后繼續沉聲道：
“旭兒，你不要認爲你的母后傻，也不要覺得你的母后可憐，更不要小看了你的母后。”
“若是你母后傻的話，如何成爲皇后，又如何在你之前被稱爲廢物之時依舊立足於後宮，地位不倒？”
“哀家說句實話，皇后纔是這個後宮裏最聰明的人，遠比那個蕭皇貴妃聰明的多，甚至比哀家都要不逞多讓。”
楊旭猛地一愣，隨後冷靜了下來，臉上多了一絲深思。
仔細想一下，他確實發現不少端倪。
注意到楊旭的表情變化，太后嘆了口氣，說道：
“你知道曾幾何時，陛下都想要廢除你的太子之位，無數臣子力諫更換太子，但就是被你母后這般愚蠢的行爲攔住了。”
“她的求情，她的恕罪，加上大義之後，其影響和作用便會被無限的放大，就連皇帝也拿她沒辦法。”
“事實證明，她將這柄武器運用的非常好。”
“現如今，她這般糟踐自己，這般恕罪之舉，已經足以堵住陛下的口，天下人的口。”
“而你，太子之位可保。”
吳總管眼巴巴的望着楊旭，連忙點頭。
楊旭知道太后說得對，但一想到母后跪在祖廟前的場景，心如刀割。
他沉聲道：
“這太子之位，不要也罷！”
太后拉住楊旭的手，她能夠理解楊旭此時的心情。
身爲一國之太子，卻眼睜睜看着自己母后遭受如此之罪，心中自然難受。
她耐心勸慰道：
“旭兒，聽哀家的話，暫時忍一忍，待到你繼承大統，登上皇位，這便是對你母后最大的回報。”
“走，跟哀家回去。”
跟着太后往回走，楊旭眉頭緊鎖，心情沉重至極。
腦海中，浮現這一年來和母后相處的點點滴滴。
也正是從衛皇后身上，楊旭第一次感受到母愛是什麼樣子。
在他跌入低谷之時，衛皇后不離不棄，拼死跪在夏皇面前爲他求的一線生機！在他犯錯之時，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給他擦屁股。
每當他遇到麻煩，衛皇后更是無條件的支持。
而他，身爲人子！又豈能親眼看着母親受罪，自己卻作壁上觀，無動於衷呢？
他不能這麼做！
猛地停下腳步，在衆人疑惑的眼神下，楊旭對太后深深鞠了一躬，嚴肅道：
“皇奶奶，恕孫兒這次違逆於您，母親受苦，孫兒心如刀割，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哪怕失去太子之位也在所不惜！”
“孫兒告辭！”
太后凝視着楊旭，沉聲道：
“你確定了？”
“回皇奶奶，孫兒確定。”
楊旭再次鞠了一躬，堅定轉身，帶着吳總管等人大步離去。
太后並未阻攔，望着楊旭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直到楊旭消失在她的視野後，她露出笑容，呢喃道：
“旭兒啊旭兒，你果然聰明，有帝王之資！”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太后的宮殿內走出，他身穿龍袍，面容不怒自威，身上散發着濃濃的威嚴感，對太后行了一禮，望着楊旭離去的方向，笑道：
“朕沒看錯他。”
沒錯！來者正是夏皇。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回到了京城，並出現在太后的宮殿中，暗中窺視着一切。
太后笑道：
“確實，皇后尚且如此聰慧，更何況是她從小教導出來的孩子呢？”
“這下子，他們母子二人這般孝順的由頭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了。”
夏皇點頭，贊同道：
“沒錯，皇后爲太子跪在祖廟足足六天，性命堪憂，太子爲救母而不惜放棄太子之位。”
“我大夏以孝治國，孝便是大義，大義站在了他們那邊，其他人便無可奈何。”
“原本朕已經打算廢太子了，可皇后卻是又一次給了朕意外。”
太后轉過頭，看向夏皇，問道：
“若是旭兒選擇隱忍，不去救衛皇后呢？”
夏皇嘴角揚了揚，沒有回答。
他淡笑的望着前方，不知過了多久，淡聲道：
“那他便毫無機會繼承大統。”
“這是朕給他的一次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