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的空氣彷彿實質化一般,壓人喘不過來氣。
門口候着的小太監低着頭,目光死死盯着腳尖,大氣不敢喘一下!
這般情景,膽敢有人威脅太子殿下,還是第一次看到!
終於,楊旭直起身來,右腿搭在坐腿上,依靠着椅子,掃視一衆官員,淡聲問道:
“你們說的話都是爲了本宮和泰安好?”
“你們提出的辦法上合律法,下合民意?”
“你們確定嗎?”
聲音平淡,可落在泰安城一衆官員耳中,卻如同炸雷。
他們竟有種驚恐的感覺,原本積攢出的氣勢,因爲太子簡單的兩句問話面前。
土崩瓦解!
一個簡單的動作。
一個簡單的眼神,
一個平平無奇的眼神。
竟是一瞬間迸發出恐怖的氣勢和威壓!
他們不自覺的喉嚨乾澀,吞嚥唾沫如同吞釘子般困難!
被楊旭凝視着,泰安同知頭皮發麻,但只能咬着牙回道:
“沒錯,正是如此。”
“可本宮並不這麼覺得。”
楊旭冷聲道:
“曾有人向本宮彙報,泰安大多數百姓喫不起鹽,繼而造成身體虛弱,難以農耕,嚴重的甚至渾身水腫,夜半高燒不止。”
“這件事,可有?”
冷汗順着泰安同知的額頭流下,他當然不能承認,趕忙轉移話題道:
“殿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決李知府濫發鹽引之事!”
“若此事不解決,恐生事端,引起大變啊!”
楊旭指了指自己,凝視着他,問道:
“本宮是什麼?”
一時間搞不懂楊旭的意思,泰安同知只能咬牙道:
“殿下是當朝太子。”
“太子是幹什麼的?”
“是儲君,日後繼承大統。”
“哦,繼承大統之後呢?本宮要幹什麼?”
霎時,泰安同知猛地擡起頭,目光詫異至極,木訥道:
“心繫天下蒼生,心繫江山社稷!”
楊旭冷哼一聲,又指向泰安同知,問道:
“那你是什麼?”
這時,泰安同知已經知道楊旭想要表達的意思,可又不能不回答,只好硬着頭皮道:
“父母官!”
砰!
楊旭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原來你們也知道你們是父母官啊!”
“可你們做過爲百姓謀利的事情嗎?”
“若是泰安鹽價正常,在百姓的接受範圍之內,他們又怎會購買私鹽,購買那些吃了能毒死人的鹽土!”
“若不是這般,私鹽販賣爲何屢禁不止,還不是因爲鹽商太過於貪婪,而你們的胃口也是越來越大!”
他們的胃口,指的便是鹽商孝敬給泰安城的大大小小官員的銀子!
要沒是有這些人暗中允許,泰安城這羣鹽商怎麼可能掌控鹽價,賺的盆滿鉢滿,害的百姓人人喫不起鹽!
噗通!
不少官員嚇得從單膝跪地變成雙膝跪地。
這不再是請命,而是求饒!
凝視着泰安同知,楊旭冷笑道:
“身爲同知,泰安城的二把手,身材如此肥碩,恐怕胃口不小吧。”
胖手擦着臉上的油膩的汗水,楊旭每一句話讓他心絃緊繃,他甚至感覺自己要窒息而亡。
這個時代能做官,首先便要研習四書五經,他自然是知道《碩鼠》一篇。
同時,他也知道《碩鼠》一篇是用來比擬剝削者的貪得無厭。
楊旭借用此詩歌,意味極其明顯!
跪倒在地,他咬牙解釋道:
“殿下,下官之所以身材肥胖,都……都是因爲壓力太大了!”
“醫者曾爲下官診斷,說下官因爲操勞過度,造成精神衰退,不喜運動,這才成爲了這番模樣。”
“但若是殿下能速速決斷,及時制止李知府的荒謬之舉,不僅泰安能夠太平,下官的身體也會好一些。”
沉浮官海數十年,他自然不會傻傻的認罪,反而狡猾的將話題重新引到正題上。
再者,他們這麼多人,這麼多意見,楊旭不可能不管不問。
否則,便是太子失職。
因此,拿準這一點,便能逼迫太子先解決濫發鹽引的事情,至於後面,他們完全可以抹掉貪污的證據,隨便楊旭去查。
倚靠在椅子上,楊旭眸子微微眯起,淡淡的望着泰安同知。
靜,死一般的寂靜!
他不開口,泰安一衆官員亦是不說話。
少許,楊旭指尖叩響桌面,開口道:
“既然你我都心繫天下蒼生,爲何不做一個民意測試?讓老百姓自己來選擇是否該大量發放鹽引。”
讓老百姓自己選擇?
聞言,泰安同知愣住了。
前所未聞!
這樣行嗎?讓老百姓自己去選擇政策,那還要他們幹什麼?
如此這般,他們的威嚴何在?他們的威懾力何在?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權力何在?
可望着楊旭冰冷至極的眸子,他生怕說出一個“不”字後,下一秒,楊旭就會派人徹查他。
都是一屁股屎,誰能經得起徹查。
泰安城的官員心裏皆是打起了算盤。
“好不容易纔熬到了這一步,不能因爲得罪太子殿下而前功盡棄。”
“我們只是來幫一幫那些鹽商,可不能把自己弄栽了!”
“再說了,太子和李浩然這般胡作非爲,必然要受到無數人的反對,有的人會站出來反對他們。”
“所以,我們慫一點有又何妨呢?”
泰安同知和通判等人對視一眼,微微頷首,隨即向楊旭拱手道:
“殿下,恕下官愚昧,雖然不解此法的奧妙何在,但一切遵循殿下所言。”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方便日後把鍋甩到楊旭的頭上,若是上頭問罪的話,就說是太子殿下逼迫的。
心中冷哼一句,楊旭怎能看不出他們心中的小算盤,不過懶得和他們計較,擺擺手道:
“既然諸位沒有異議,便在後日舉行一場民意會,將由泰安城得各個村,各條街道派出一名代表來參加,通過投票的方式來決定是否要頒發大量的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