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身伺候的大姑姑聽到，快步上前，舉起手掌便準備往端京墨臉上扇去。
端京墨一把抓住，甩到一邊厲聲道：“我祖父乃聖上的太傅，父親是內閣首輔，他們教導身爲臣子，要以國家社稷爲重！子嗣問題，動搖到社稷，我上諫何錯之有？
李貴妃雖出生商戶，殺豬匠家出身沒學過四書五經，但如此淺顯的道理理應該懂！”
李淳已經十餘年沒看過敢在她面前如此猖狂之人，
“你，你放肆！”
她臉上的肌肉在憤怒的顫抖着，眼睛裏彷彿要迸發出火花，
“既然他是聖上子嗣，他生母爲何不說？私藏虐待聖上子嗣，是殺頭的大罪！”
李淳指着孩童，道：“此孩童如此瘦弱，定是受到了虐待！聖上，您看看這張小臉，一點肉都沒有。”
本還在上下打量的聖上注意到這點，不禁皺起眉頭髮問：
“對，養育之人呢？她們是如何養孩子的！怎麼養的這麼瘦！懷的什麼心思！”
本來對這生母的一絲好感消失殆盡。
孩童彷彿聽懂他們的對話，一直想說着什麼，憋半天憋的臉通紅，直到聽說要責罰自己母親，才急急開口。
“不，不是這樣的，母親對我很好！姐姐和公公們對我也很好！沒有人虐待我，只是......”
剛說兩句，好似想到了什麼，便側眼看着李貴妃，看到對方凶煞的眼神，更不敢吱聲了，如一隻小鵪鶉，縮起來腦袋。
“你想出什麼大方說什麼便是了，這是什麼姿態！”聖上看到兒子這般小家姿態，心裏略過幾分不喜，方長的激動也少了兩分。
他的兒子，不說雄才大略，帝王之相，那也斷然不會是這個模樣！
如果他早知道，進行扶養，怎麼會是如今的模樣？想到這裏，對給親子藏起來之人更加憤恨。
稚子本就緊張，被聖上一兇，更不敢說話。
端京墨看着惴惴不安的孩童，心中掠過一絲心疼，稚子何其無辜，突然被拉扯到陌生的環境，身邊都是比他強大的成人在對他實施威壓。
向聖上施禮過後，她來到這位小殿下身邊，單膝點地蹲下，直視他的眼睛。
她很少和孩子接觸，只能努力將自己的表情變得更加和善一點。
“小殿下不需要擔心，眼前的這位男子是您的父親，是保護我大元王朝子民的聖上，而在這的其他人，也都是大元王朝的臣子，我們都誓忠守護我朝和我子民。
這裏面自然包括您，所以您放心，我們每個人，都會保護您的，有什麼想說的大膽說出來便是。”
稚子本想逃避眼神，但見眼前女子，那彎彎的眉眼彷彿揮灑着最柔和的月光，說不出的清澈柔美，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是最溫柔不過的人了，此時，她好像面臨了一些危險。
他想要保護她！
他鼓起勇氣開口到：“我瘦是因爲她們也沒有什麼飯喫，她們說我不能被宮裏的李貴妃發現！
全場譁然！
六歲稚童豈敢在天子面前說謊？每個人都低下頭顱，然後用餘光偷偷瞄着聖上的反應。
李淳臉色瞬間煞白，不知做何反應，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御座前，聖上臉色微變，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隨即放棄。
“今日幸得吾兒，我會召集內閣學士，商討其名分，今天就到這裏，都退下吧。”
“李貴妃身體不適，傳御醫！”
端京墨豈能就這樣放棄，聖上擺明了想要偏袒李貴妃，等李貴妃回去反應過來，吹個枕邊風，貴妃一怒，後宮便橫屍遍野。
這稚子也保不住性命。
端京墨上前一步，“聖上，萬姑娘此刻就在這後宮，聖上就不想天天他們這麼多年如如何在後宮苟且偷生嗎？”
離天子腳下最近的地方都有如此齷齪！還讓臣女們如何相信我大元帝國海晏河清！”
“放肆！你竟敢如此和我說話！端家就是這樣教育子女的嗎？後宮之事，豈由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多言！”
聖上大怒！拿起硯臺便向端京墨身邊砸去！
眼前這人，本應是王朝最尊貴一人，無數學子從兒時便開始啓蒙、苦讀、科舉；
無數將軍士兵鎮守邊疆、上陣奮勇殺敵，他們全心全意相信，此人會帶着他們國富民強。
但他一直沉溺在李貴妃給他編織的愛情美夢裏，即使知道貴妃一手遮天、勾結朝臣、危害後宮，仍然視而不見，他的愛情可貴，其他人的生命就不無辜嗎？！
“今日聖上不懲戒李貴妃，就是告知李貴妃，她可以繼續禍害後宮忠臣！所有參與此事的宮女、宦官包括萬姑娘，皆活不過明日，請聖上保她們一命！”
端青墨頂着暴怒跪下請旨，身邊衆宦官宮女皆跪倒御前，低頭拭淚道：“求聖上聖恩！”
後宮苦李貴妃已久！
一時之間，大殿內哭聲四起。
聖上跌坐在椅子上，這一刻，他彷彿如平常老翁，方纔還銳利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灰度，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
他的外厲內荏只能騙過別人，騙不過自己……
“唉，也罷！”
他如何看不清李貴妃的一些做法？可是他們從少年時便相愛相守，他沒能許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對她心懷愧意，便想要護住她的肆意。
他擡頭看了看四周跪在地上哭泣的衆人，不過他也不能再看着她繼續戕害無辜了，他如今的身體，他清楚，又能護住她多時呢？
“傳指令，李貴妃危害皇嗣，禁足承香殿，聽候指令。”說出這句話，彷彿用了他所有的力氣。
“謝聖上隆恩”
望着殿下跪着的這一片人，這個王座上的花甲老人彷彿是這個世界最孤獨的人，他對得起自己的愛人，卻對不起黎明百姓，他自己也知，自己從不是個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