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有點紅，藍眸彷彿被水洗過，水光瀲灩。
他的手機響個不停。
他媽媽不停地給他打電話，發消息，發微信。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寫的心酸無比。
來個十分恰當但是莫名有些神似的比喻——
就像是霸道總裁小說裏男主先虐女主，然後消失後男主悔恨又痛不欲生的模樣。
顧羨看着手機，眼神十分忐忑。
這麼多年，他都在陰影中習慣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顧若兮直接把他的手機丟到一邊。
“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你快成年了，沒人能強迫你。”
顧羨的眼睛紅紅的，他的手在膝蓋前握成拳頭，但是擡起了頭，脊背挺直，臉上有了笑容。
開心的，滿足的，自信的笑容。
“嗯！”
他的藍眸中滿是溫暖，注視着顧若兮，眼底全是自己姐姐的影子。
“姐姐……謝、謝你。”
顧若兮順手從桌子上拿了一根筆，將自己的頭髮挽起來，同時對顧羨說。
“以後，你就做你自己。自信，驕傲，還有……”
顧若兮點了點顧羨的眉心。
“說話流暢。”
顧羨笑了。
“嗯！”
他擡起手，用指腹蓋住被顧若兮摸過的位置。
這樣，姐姐的溫度就會留住了吧。
姐姐……
顧若兮把本來放在桌子上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攤開。
“好了，我們來讀臺詞。”
《人間失格》又名《喪失爲人的資格》。
書中的主人公葉藏葉藏的人生遭遇就是他的人生遭遇，並且藉由葉藏的獨白，表達了太宰治本人的內心世界——“充滿了可恥的一生”。
《人間失格》書成當年,太宰治旋即投水自盡。
對這本書的評論褒貶不一。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有些人說這本書很喪，看了之後想自殺，也有些人說這本書看着很有意思，還有人說看不懂。
顧若兮看過日文原著，還自己翻譯過一次。
對她來說，在絕望中，她看到了一種孤獨的希望。
顧若兮喜歡的東西，顧羨都很喜歡，他先給顧若兮倒了杯茶，吹的不那麼燙了之後，放在顧若兮不會用胳膊碰到的手邊。
而後順着顧若兮的目光看向她打開的書。
“我喜歡的兩句你已經知道了，現在，我們來試試這句。”
說着，顧若兮撩起耳邊的一縷碎髮，用清冷的聲音說道。
“時間的流逝是平等賦予每個人的療愈，或許也是救贖。”
顧若兮本人的聲線比較軟，但是她的語氣一直是清清淡淡的，反而讓自己聲音中的冷意蓋過了本身的奶音。
聽她說話，會覺得她是個高冷的人。
可是高冷的人說出這樣的句子……
顧羨安靜地看着顧若兮，久久沒有說話。
顧若兮見他一動不動的樣子，以爲是句子太長了。
她想了想，問道。
“對了，你現在和我說話不緊張了，那如果見到別人，說話還會緊張麼？”
顧羨一聽，手下意識抓緊沙發墊。
姐姐這是要叫別人過來麼？……
不好。
顧羨搖搖頭。
“不、不……我和別人說話、還是、會緊張，所以……”
他一句話說了三分鐘。
顧若兮覺得明白了。
“所以我知道了，我們來試試網絡聲音直播。這樣不見到人，可能效果會好一點。”
“首先，我們可以進行一個聲音測試。”
顧羨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他不怕直播。
姐姐叫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只是他現在，就想和姐姐單獨呆一會，讓姐姐的餘溫……
“叮咚——”
顧羨的眉心微微蹙了蹙。
誰來了？
他看向門口，顧若兮站起來，“你別動，我去看看。”
說完，顧若兮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刀。
顧羨嚇了一跳，噌一下站起來。
“姐姐……”
顧若兮轉過頭，“噓，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我們小心點。”
顧若兮沒忘記，她來到m國是爲了給虞止報仇，所以到底會發生什麼她也不知道。
小心爲上。
顧羨不放心，跟在顧若兮身後。
他們走到門口，門鈴聲仍舊響個不停，在寂靜的走廊內顯得格外詭異。
“誰？”
顧若兮說着，打開貓眼往外看了一眼……
“……？”
門外，站着兩個男人。
一個是穿着睡衣的虞止。
還有一個，是抱着抱枕，一臉委屈巴巴的……顧凌夜？
顧若兮眨眨眼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在門內問。
“你們怎麼來了？”
虞止溫柔地說。
“若兮，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關於，我姐姐的。你可以讓我進去麼？我很擔心你。”
顧若兮覺得沒問題。
而顧大影帝沒有說話，抱着印着小老虎的抱枕，嘴巴抿着，一身冷傲的男人現在好像個大孩子。
他不說話。
顧若兮忍不住問一下。
“虞止，顧凌夜怎麼回事？”
虞止溫柔地勾勾脣。
“若兮，用我把他清理掉麼？”
虞止的“清理”不知道是哪個清理。
顧若兮揉揉眉心，知道今天看來是別想睡了。
她打開門，虞止摸着牆，剛要往裏走，結果顧凌夜仗着自己身高腿長，直接一大步邁進來。
他穿着顧家兄弟們最愛的黑色睡衣，寬肩，窄腰，腿長，胸膛寬闊看樣子就十分可靠。
黑色髮絲垂在額前，薄脣緊抿。
仍舊是白天顧凌夜那種能把人冰凍的臉。
但他突然委委屈屈地一把抱住顧若兮。
顧若兮捏緊了刀子。
顧羨眯起了眼睛。
虞止臉上的笑意帶着殺氣。
顧凌夜委委屈屈地說。
“若兮妹妹……我怕黑……黑暗中好像有鬼，害怕，睡不着……”
顧若兮和顧羨都愣在原地。
顧若兮忍不住擡起手試了試顧凌夜額頭的溫度，“沒發燒。”
顧凌夜這種霸道又傲嬌的男人，大半夜跑到妹妹屋子裏，說他怕黑，睡不着？
虞止摸着房門走進來，順手把門關上，反鎖，聲音輕柔地說。
“若兮，我覺得他是在佔你便宜。”
顧若兮沉默了一下，盯着顧凌夜的臉看了半天，發現他的眼睛似閉非閉，好像快要睡着的模樣，但是嘴巴很委屈地抿着。
這是演技？
不過這麼拼？
臉都不要了？
顧若兮也不確定這個影帝是怎麼回事，她彎腰還想說什麼，結果虞止先幫她開口。
“他是不是裝的，我來幫你驗一驗。男人，最瞭解男人。若兮，你這個屋子的洗手間也是在西南角麼？”
“嗯……”
顧凌夜很乖，被虞止扯着去廁所，還特別認真地說。
“你找不到廁所麼？需要我幫你掀馬桶蓋麼？”
一直冷血腹黑的虞止，再次受到了內傷。
虞止似笑非笑。
“嗯，麻煩了。”
虞止和顧凌夜走後，顧若兮看向顧羨，顧羨輕輕咬了咬下脣，過了一會，才試探地說。
“姐姐……我是不是……該走……了？”
他可以不走麼？
他……
顧若兮說。
“你不用走，正好又來了兩個人，還有顧凌夜，讓他教教你怎麼發音。不過……顧凌夜這麼奇怪，你原來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