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頭沏茶,沏了兩盞。
這裏的一切都和山下的腥風血雨格格不入,美好的彷彿山下的獵場沒有進行過一場長達幾日的廝殺。
顧若兮看着男人的背影,眸子慢慢眯了起來,擡起腳,向他走去。
飛行員把她放下之後就飛速離開,彷彿慢一步就會死似的。
其實這個地方連同獵場內,一直靜謐着享受着的,也只有眼前這個戴着面具的男人。
是什麼樣的人,能夠在面對那麼多人的死亡時,安穩地喝茶?
顧若兮也不明白。
“爲什麼做這種事?”
她問,“告訴我,爲什麼做這種事?”
戴着銀色面具的男人擡起頭,面具後的眸子直視着顧若兮,毫無波動的機械音響起。
“優勝者,請喝茶。”
顧若兮冷冷地勾起脣,幾步走到這個男人的對面。
男人比她高不少,靠近時能夠嗅到身上淡淡的茶香,他髮絲略有些長,額前的碎髮垂在面具前。
銀色的面具極其精緻,將臉龐蓋住,而露出的一雙眼睛彷彿有一層霧一般,也不能將他的神情看真切。
他穿着一身白色漢服,腰間一枚玉佩,頗有古風。
他面對着顧若兮,一隻手擒起茶盞,另一隻手撩着袖子,“不喝茶?你喜歡喝什麼?”
從他口中說出的仍舊是毫無情緒波動的機械聲。
而顧若兮站在他面前,不等他說話,揚起手,要將他臉上的面具摘下。
男人動作卻比她更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停止你的動作,這不合規矩。”
“規矩?”,顧若兮冷冷地勾起脣,手往男人臉上的面具探去,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她?手上的動作已經和男人鬥了幾個來回。
顧若兮的手直探向男人臉上的面具,動作快的幾乎出現殘影。
可男人一隻手拿着茶盞,另一隻手看着輕輕鬆鬆擋住了顧若兮的動作,用四兩撥千斤的架勢嫁給將顧若兮的力氣散去。
此間,他手中的茶絲毫未晃動一下。
這可以知道,這個男人比顧若兮要強。
起碼,在速度和技巧上,更勝顧若兮一籌。
顧若兮停手,男人悠然地飲一口茶,仍舊發出機械聲。
“你不要多費力氣。和我,只能公平交易…………”
他沒說完,眼前突然彷彿有一陣風,一隻纖細的小手突然探出,他反應過來,可是顧若兮的動作竟然比剛纔更快!
他擡起手擋住顧若兮的手,可是顧若兮的另一隻手更快地探來,她整個人欺近,瞬間——
“你——”
男人的話音還沒落。
顧若兮的指尖已經摸到他臉上面具的邊緣,而後,將面具掀開——
此時,顧若兮的瞳孔收縮。
男人無奈地勾脣笑笑。
“掀開面具,又能如何?”
顧若兮非常無語地看着男人面具後的畫的花裏胡哨的臉譜……臉譜畫的根本看不出五官,倒是像個男妖精。
男人繼續淡定地喝茶。
他還從未被人摘下過面具,不過就算摘下了,他也有辦法。
他喝着茶,內心十分安然。
顧若兮突然說,“你弄這些有的沒得,有意思麼,盧影。”
男人端茶的手一動不動。
顧若兮直直看向他,語氣十分冷淡,有一種掌握一切的冷靜。
“我看人不光是看臉,看身材,而是看數據。每個人在我腦海裏都有一個完整的數據庫。”
“還有,雖然你穿了內增高,衣服裏面還多穿了兩件衣服,故意用腰帶造成腰線下移的假象。”
“在我眼裏,你從一出現,就是盧影。”
盧影安靜地聽着顧若兮說話,而後,笑了。
他擡起手,掀起自己臉旁邊的一層薄膜,往下一掀,一張面具緩緩揭下,露出裏面一張白皙俊美的臉。
盧影那張溫柔俊美,光看着就有書卷氣的臉展露出來,加上一襲白衣,真彷彿從古代言情小說中走出來的古風美男。
他端着茶盞,笑着看顧若兮。
“你那番話,我可以理解爲,無論我怎麼變,你仍舊能一眼分辨。或者說,我已經印在了你的心裏,數據庫裏。”
顧若兮並不想和盧影說這些有的沒的。
她盯着盧影這張仍舊溫柔淡然的臉,再想到獵場內的慘狀,還有盧影在學校裏吊兒郎當每天不管事的樣子……
“盧影,你爲什麼做這種事?看人們自相殘殺,你覺得很舒服?很有趣?”
盧影拿着茶盞坐到院內的凳子上,又給自己沏茶,茶香飄來,他的脣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定個規矩。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有規矩纔好玩是不是?”
“但這個局面並不是我造成的,你也清楚,不是麼?”
盧影輕輕吹吹茶盞內的茶葉,“我並沒有叫他們殺人,是爲了利益,人們選擇了自相殘殺。”
“剛開始我說這裏的人數大於參賽人數,我只是不阻止他們殺人而已,但我也沒有開槍。”
“製造悲劇的,是他們的天性。”
“我呢,說我是始作俑者,不如說我也是個觀衆。”
顧若兮根本不贊同。
“是你引導的。”
“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給他們暗示。”
盧影把自己摘的乾淨。
這根本不可能。
聽到這裏,盧影擡起頭,笑了,他笑的十分溫柔,如山間之清風,或者如江上之明月,笑起來真的如電視劇中白衣淡然的溫柔古風美男。
他的話語氣十分溫柔。
“如果你認爲我是在暗示,那也可以。只是,若兮,你贏了,不是麼?”
“其實我想要的,不過是這個結果。”
“如果我說,我創造這個遊戲,就是爲了讓你贏,你是恨我,還是更恨我,或者,會有一點點恨你自己?”
盧影緊緊盯着顧若兮的眼睛,他的眸色溫柔,彷彿能夠把人溺斃在其中。
“若兮,你想替虞止報仇,我知道。”
“可說替人報仇這種事,就像射箭,開弓沒有回頭箭。”
”這只是個小遊戲而已,但人性如此薄涼,你以後會有更大的遊戲,你周圍的人可能會因此遇險,你承擔的了麼?”
顧若兮內心無懼,剛要開口,盧影卻先說。
“你先別回答我。一個人要承擔的越多,越容易痛。你還記得你原來救過的一隻小狼麼?它死了,你難過了三天三夜沒喫沒喝。”
“一隻動物尚如此,萬一以後,你有一個人沒有保護好,若兮……你這個小丫頭,將終生難過。”
盧影不想看到這樣的顧若兮。
他曾經培養過的孩子,不能被別人毀了。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