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青煙嫋嫋,小小的寺院內無比肅穆。
顧鴻博沒有做聲,站着看向身邊跪在蒲團上的男人,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嗯……顧衍你記得還是很清楚啊……別在這裏呆着了,回家吧……這裏也找不到若兮啊。”
顧衍低着頭。
他本來就生的極其俊俏,眉清目朗,現在他剃度出家,仍舊是清清冷冷的,眼中彷彿有清澈的不諳世事的清泉。
顧鴻博看到他這幅樣子,就心疼。
顧衍在他幾個兒子裏面,屬於最安靜的一個。
而且從小不愛說話,甚至有些自閉,很小的時候就讓人很是頭疼,但是他卻一步步實現了自己的目標,成爲了一個科學家。
顧鴻博曾經看過顧衍的採訪報道。
對於顧衍來說,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棱角分明”的,可以說這是一個數據組成的世界,他活在別人認爲冰冷但是對於他而言豐富多彩的世界裏。
只有提到“數學”,“數據”或者是“定理”等等顧鴻博這個老學渣一看就頭疼的東西,顧衍纔會搭理顧鴻博兩句。
然後發現顧鴻博是個學渣學沫,接着更加懶得搭理。
顧鴻博其實很難想象,不止是他,所有人除了這個廟裏的住持之外,誰也不能想象顧衍這樣驚才豔豔的人,竟然會成爲一個和尚。
顧鴻博問的第一句話,顧衍根本沒有搭理。
顧鴻博習慣了。
他主動地走到顧衍身邊,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和顧衍交流。
“啊……那個一堆天數,是很多了啊……是真的很多,真的多……若兮走了很久了……”
顧衍金屬質感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要說走,她在。無論她去了哪裏,都在我心中。”
這是純唯心主義的想法了。
和顧衍原先所推崇的世界觀價值觀都不一樣。
只有很多科學家在爲他嘆息,在顧若兮出事之後,顧衍不止是身心憔悴,他的整個價值觀世界觀全部都重組了。
等於他在內心裏已經建了一個成熟的高塔。
但是高塔裏的公主消失了,高塔也隨之崩塌成灰。
顧衍的內心已經改變了。
他穿着一身僧袍,手腕上掛着一串佛珠,跪在蒲團上,寺廟外的光照來,他的眉宇間沒有慈悲沒有哀愁,只有一片冷漠。
很少見他這麼俊俏的和尚。
有人說,一個人到底好不好看,就要看他敢不敢剃光頭。
顧衍的睫毛長而翹,坐在這裏,就彷彿被神眷顧着。
面前是金身佛像,他在佛腳下。
因爲顧衍來到這裏,本來這個在城郊邊緣的小寺廟內,每天都會來很多年輕漂亮的女香客,或者肥膩富貴的女富婆。
實不相瞞,顧鴻博剛開始根本沒找到顧衍。
他是聽說廣通寺內來了很多漂亮美女,現在都快成了網紅打卡點,整個廟內都爲了圍觀一個俏和尚。
顧鴻博這老色批自然不能放過。
他高高興興地來到了寺廟,沒有見到漂亮美女,結果發現了他兒子?!
我滴個乖乖!
顧若兮死……不對,是失蹤之後,他那幾個天才兒子都快瘋了,顧己輝那小子還在昏迷,醫生說估計一輩子就這樣了……
哎。
顧鴻博倒是不敢褻瀆佛祖,在佛像旁也規規矩矩的。
尤其是顧衍的脾氣並不好。
他是想貼近“玄學”,給若兮祈福。
當人絕望的時候,是真的會親近於一些乍看虛無縹緲的東西。
顧衍本不信神佛。
可現在,信神拜佛,剃度出家,青燈古寺,爲一人祈福。
顧鴻博本來就很少和顧衍溝通,此時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在原地站着。
“是……沒走……沒走,我胡說的。可是顧衍啊,你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你準備一輩子當個和尚了?你的論文不寫了?”
“你不是對四色問題很感興趣麼?我記得你和若兮說過,你要解決四色問題。”
聽到“四色問題”、“若兮”這些詞的時候,顧衍敲着木魚的節奏很明顯錯亂了起來。
一個年約四十歲,長得慈眉善目,耳垂似乎要垂到肩膀的老和尚走出來,笑着說。
“你心亂了。”
顧衍繼續敲着木魚,聲音仍舊是現代質感,透着冷冰冰的疏離感。
“我本就是爲了若兮而來,她本是我的心,現在我已經沒心了,還談什麼心亂。”
老和尚嘆了口氣。
“癡兒。”
顧鴻博也搖搖頭,低聲問老和尚。
“你說,我兒子還能還俗麼?”
顧鴻博憂心忡忡。
他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當和尚。
戒色,戒酒,那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毫無意義啊!
老和尚也就是廣通寺的住持看了顧鴻博一眼,搖搖頭。
“你兒子,天生有佛緣,本無慾無求,最適合出家,六根清淨。”
聽到“六根清淨”的時候,顧鴻博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命根子。
老和尚繼續說。
“你應該勸勸你兒子,他真的與佛有緣……”
顧鴻博深深地嘆口氣,覺得這事簡直不可想象。
“我兒子是科學家,研究量子力學那種,他信奉的是科學……突然信佛了,我怕他錯亂……”
顧衍的木魚聲突然停下來。
他擡頭看着佛像,聲音無悲無喜,可是光看到他,就能感覺到一股絕望和難過。
佛憐憫世人。
而他不是爲了尋心安,他是爲了讓她安。
“科學能尋她回來,我也認。”
“可是她去哪兒了……去哪兒了?!”
“我的記憶裏只有隨着秒針跳動的時間,一秒秒的度過。”
原先清醒的世界觀都是煎熬。
他願意受煎熬。
卻不願她就這麼不見了……
顧衍說完,整個寺院內都安靜了下來,顧鴻博不適應這種狀況,他似乎通過笑一笑來緩解一下氛圍。
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拿起了手機,想百度一些科學知識點,才能和顧衍交談。
結果他一看——
眼睛瞪圓了。
“欸欸欸顧衍!若兮回來了!”
顧衍沒有動,這些話,他聽了太久了。
顧鴻博激動地在原地跳腳,一蹦老高,把手機遞給顧衍。
“看啊!真的真的!她失憶了,在山裏困了兩年,療傷後,自己從山村裏走出來了!現在失憶了,正在尋親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