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靜悄悄的。
顧己輝擡起頭看了一眼病房上面的監控攝像，再看看顧若兮，剛擡起手，顧若兮低頭將頭湊到他手下。
顧己輝輕輕拍了拍顧若兮的頭。
他也是剛剛甦醒，記憶停留在兩年前……
其實顧己輝問這個，有點小私心，顧若兮管裴顯的事兒，他心裏悄悄地想，是不是因爲他失憶了，所以若兮觸景生情。
不過看來，這個少年認識若兮，比他認識若兮還早。
顧己輝這是想偷樂一下，結果變成了苦澀。
顧己輝裝作他什麼都沒想過的樣子，剛要說話，顧若兮卻說。
“還有一點，因爲你也剛失憶，所以，不想再見到別人這樣。”
顧己輝的瞳孔收縮了一瞬。
心情立刻多雲轉晴，臉上不自覺帶上了笑容。
“這樣啊……咳咳。”
顧己輝收回摸摸顧若兮頭的手，顧若兮直起身子，她低聲說。
“這裏面透露出很多不對勁。裴顯的失憶可能不是故意陷害，但是絕對和醫院或者某些人脫不開關係。”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放的更輕。
“當年，我還小……幫不了什麼，現在有機會了，彌補一下當年的遺憾。”
顧己輝知道。
裴顯比顧若兮大不少，當時裴顯還小的時候，若兮估計都沒他腿高。
顧己輝沒再說話。
顧若兮也安靜起來，靜靜地看着前方。
她出生的十萬大山，也是一片片羣山。
山間有很多偏僻到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村落，文化落後，但是如果說特別沒有人煙，倒也不至於。
因爲他們的村落雖然落後，在城市中卻流傳着很多的傳說。
所以，總有一些人想要去過與世隔絕的生活，或者去散心。
當年想要逃避生活的聞禾淵，旅遊迷路的顧衍，還有停留了很久幫助她很多的虞止，都是由於這個原因和她相遇的。
而還有一種人。
就是偷渡還有拐賣人口。
由於地方偏僻，難以管理，很多黑暗的事情都發生在這裏。
顧若兮其實也不清楚，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遇到的那個男孩是不是裴顯，但是當時，她記得那雙瘋狂而絕望的眼睛。
又是她，將被人販子關在籠子裏餓了三天三夜差點瘋了的紫眸少年，放出去的。
當時，裴顯簡直不能被稱爲是人。
他上着手銬腳銬，嘴也被堵着怕他咬人，被關在一個破舊腐臭的籠子裏。
人販子一直罵罵咧咧，他的貨物都跑了，沒辦法交差，正好遇到了一個少年在路上走，這少年長得漂亮他就給拐了過來。
可是誰知道少年是個瘋子。
人販子對於瘋子不能賣好價錢一直耿耿於懷，沒事就打罵少年。
顧若兮那個時候又瘦弱又小。
她被姥姥姥爺使喚着去打水，而後，遇到了被關在籠子裏的少年。
她看着覺得好可憐，偷偷把人給放了。
把手裏的水籃子還有姥姥姥爺讓她去換雞蛋的幾毛錢給了他，送少年從山裏出去，少年明明是個瘋子，卻沒有傷害她。
顧若兮那個時候也不知道瘋子是什麼，她只知道他可憐。
少年拿着幾毛錢和水桶走了。
顧若兮回去捱了一頓打差點沒死在破舊的屋子裏。
之後她才知道那是人販子，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過去了太久太久，如果不是見到裴顯，顧若兮都忘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若兮有猜測。
裴顯也在被聞禾淵問着。
“你記不記得的，你八歲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裴顯很虛弱，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生理性地抖了一下。
“不記得了……”
聞禾淵說一些其他溫和的事情讓裴顯放鬆，一邊給他檢查身體。
“這些都是不好的事情……有沒有讓你高興的事情啊？或者說，讓你感覺高興的人。”
裴顯聽到這裏，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顧……若兮，她是個好人……”
聞禾淵用力點頭!
“那是，那可是我師父！”
裴顯也虛弱地點點頭，過了很久，等到聞禾淵幾個檢查項目說完，裴顯突然說。
“大夫……其實我不怕死。”
聞禾淵擰起眉頭。
裴顯繼續說。
“我覺得，我早就該死了……或者死了很多次了……只是我不記得……但是我隱隱覺得，我不能死，因爲……有個人，我還沒找到。”
聞禾淵眼睛一亮。
“什麼人？什麼時候的事情，不是最近發生的吧？”
裴顯說。
“不是……是在……我……小時候……有個人，救了我……她……給了我幾毛錢，還有一桶水……我逃了出去。”
說到這裏，裴顯滿臉痛苦，似乎想擡起手來狠狠地錘自己的頭。
聞禾淵趕忙阻止，“別亂動！”
裴顯不再動，可是眉心幾乎蹙成一個溝壑。
“我……不記得她是誰了，她的長相聲音，我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但是，我不願意忘了她！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願意忘記她！”
“就算死，我也要，帶着這份記憶死！”
裴顯說的很激動。
聞禾淵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你的記憶一直倒退，但是不管如何，記憶都停留在八歲，不是因爲八歲那年有讓你痛苦的事情，而是因爲，八歲那年，有你不能忘的那個人？”
裴顯擰着眉頭。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忘記她……她是我……唯一的救贖……我這和爛泥一樣的人生裏，唯一的光……”
顧寒在診室外，穿着寬大的白t恤，拿起從顧己輝病房內帶出來的蘋果咬一口。
“他的心情我理解，我看繆斯就是這樣。其實繆斯不光是能理解我的畫，她救了我，但是她自己包括所有人的人不知道。”
顧衍沒有做聲，他在仔細觀察裴顯，收集各種數據。
與此同時。
裴顯的舅媽走出病房，拿起手機，噴着口水。
“荀總在麼？你是他的祕書啊，告訴荀總一聲，有人阻止我們把裴顯接回去啊！是個什麼叫做顧若兮的！荀總不收拾收拾這個無法無天的狐狸精？！”
電話另一邊，響起了荀子薦祕書的聲音。
“阿姨稍安勿躁。顧若兮是我們荀總的仇人，她做出這種舉動並不意外。不過，她已經蹦躂不了多久了。很快，她就要被全網針對。”
裴顯的舅媽還跺着腳。
“全網針對幹嘛啊？！要收拾她啊，讓她生不如死啊！”
荀子薦的祕書笑了一聲。
“據瞭解，顧若兮在讀書的時候，就有抑鬱症。再被網暴，估計最好的後果，是她抑鬱成疾住進醫院，您懂，和裴顯一樣的。那差的嘛，就是和原來一樣，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