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一瞬間短暫的安靜。
安靜，而尷尬。
顧凌夜下意識往顧默的方向看去，而顧默也看向顧凌夜。
兩人對視，手指尖都抖了一下。
剛纔攥在手裏視若珍寶的手突然就不香了。
一點也不香了。
顧凌夜和顧默幾乎是同時和手指被燙了似的將手縮回去，顧若兮眼角的餘光打量到了兩個人都有點微妙的神色，有點想笑。
這倆人，剛纔黑燈瞎火的，就這麼牽手成功了。
顧凌夜清了清嗓子，想說點什麼。
“那個……這是個誤會。”
他說到這裏也有點緊張。
該怎麼解釋？
他在看鬼片的時候去抓小丫頭的手？
怕不是他這個人格直接就被小丫頭人道毀滅，給揍沒了。
顧若兮好整以暇地看向顧凌夜。
“什麼誤會？”
“是他來抓我的指尖的，我什麼都沒幹。”
顧凌夜“義正詞嚴”，“正義凜然”。
顧默一直沒做聲，他只看着電影投屏，在顧凌夜努力給自己開脫怕若兮誤會的時候，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姐姐，我以爲是姐姐在抓我的手，怕我害怕……”
就這麼一句。
顧凌夜的解釋咔一聲毀於一旦。
顧凌夜的副人格脾氣不太好，目光落在了低着頭不停擦手的顧默身上，揚起眉梢。
“是你把手探過來的。”
顧默的聲音柔柔弱弱，聽的顧凌夜特別想把顧默打一頓。
但是顧默的身體是絕對不能碰到一點傷害的，不然若兮饒不了他，也絕對對他有意見。
顧凌夜此時有一種對待顧默無從下手的感覺。
這頂級白蓮？
茶裏茶氣的。
顧凌夜深吸一口氣。
“看電影看電影。我說不過你。”
顧默聲音很虛弱，他也沒說話，就在擦着手。
顧凌夜和顧默都不說話了，顧若兮倒是也沒太管這個誤會。
他們牽手成功，私下發展，她還是要好好看看這個電影，看看裏面有什麼玄機。
電影一幕幕的進展，顧若兮幾乎心無旁騖地全身心投入電影之中，這裏面應該有打開顧凌夜心門的鑰匙。
很快。
一個連帶着片頭片尾長達一個小時四十七分鐘，獲得過國際提名的電影就這麼播完了。
期間，顧凌夜和顧默都沒有再說話。
兩個看起來還光鮮亮麗其實內心裏都快腐爛的傢伙，都很珍惜在若兮身邊的每一點點時光，不想錯過一點點的溫暖。
影片播完之後，顧凌夜雙手交疊，眯起眸子。
他翹着二郎腿，這個姿勢反而讓他顯得不像是那麼自信。
“小丫頭，你覺得拍的怎麼樣？”
顧若兮又盯着屏幕看了一會，扭過頭去看顧凌夜，或者說細細打量此時的顧凌夜。
“爲什麼這麼看我？怕了？還是覺得不太好？”
在劇中他是浴血的少年。
拿着刀，被追着跑，最後，開始黑化一步步將那些欺負他的壞人都幹掉。
從開始買他的城堡主人，到城堡內拖着他一定要他殺了自己的女人，到那的些將人命視爲兒戲的活死人，最後——他殺了自己。
影片的最後，是少年終於要推開城堡陰森的大門。
他經過一路的恐怖一路人性的考驗，在最後還保留了一點溫柔，嚮往着光明。
可是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屏幕內傳來了一個和他聲音一模一樣，但是語氣完全不同的聲音。
“該出去的，應該是我。”
少年握住門把手的手猛然用力，彷彿什麼無形的力量在和他對抗。
他張嘴說着。
“不，你是在這個惡魔一樣的地方誕生的，你比那些惡魔更兇殘。我不能讓你出去。”
少年說着，他的手背上甚至暴起了青筋。
在古堡內，爲了對付那些惡魔，他誕生了一個更黑暗的人格。
臉龐從猙獰到掙扎不斷的變換，最後，他的臉色趨於平靜，還帶着一點點少年的緊張和忐忑。
他出去之後的半年接受了採訪。
在鏡頭內，他的臉靦腆之中還帶着一點淡淡的羞澀。
記者們問他。
“聽說，你是伯爵的兒子？”
“我……我也不知道。”
“愛德華伯爵死了，人們發現了他的一封遺書，他將一切財產都留給你了。”
“這樣麼……？他還是……”
在鏡頭前，臉色蒼白的少年滿臉悲痛，記者們也忍不住勸了起來，讓他不要太悲傷。
所有人都知道，一位年輕的伯爵誕生了。
少年接受了採訪，參加各種活動，他彷彿沒有受到那個黑暗生活的影響，反而從中走了出來，蛻變的愈發陽光正義。
可是。
當他回到家之後，脫下了在外面參加活動的禮帽，他看向鏡頭的方向，脣角有些詭異的勾起。
烏雲遮蔽了這個古堡。
不見月光。
烏鴉在城堡外發出粗嘎的鳴叫。
烏鴉啊，喜歡落在有屍體的地方。
而少年最後那個詭異的笑容，讓人對他前面溫和善良的感覺瞬間消失。
原來最後走出城堡的，不是善良的那個人格，而是最後那個誕生於黑暗之中的傢伙。
——
顧凌夜的副人格有些忐忑的看着顧若兮，他的手下意識在身邊摩挲着沙發。
在劇裏，這個動作也是少年的標誌動作。
劇中這個樣子，是在摸刀。
顧若兮沒有說話，顧凌夜的副人格覺得自己的口中漸漸乾澀，他低垂着眸子，低聲說。
“這部戲得到了提名……各種提名……不過沒人知道，主演其實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