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鹿 >第七十七章 無名少年
    北國雪景,不親自去走一走,感受不到那種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美景象,在許多詩家文人眼中,大雪小雪皆是詩意,可對那些路途中的行人而言,卻感受不到一點詩情畫意,除了刺骨的寒冷,再無其他。

    當今天下,大隋乃實打實的第一強國,無處不彰顯着自己的實力,北燕跟西涼只能依附在大隋的羽翼之下,處處看人臉色,雖不至於苟延殘喘,但在這個龐然大物面前絕對不敢大喘氣。北燕跟西涼都是小國,其實細較之下,二者的處境還是有些不同,西涼遠在大西邊,大隋沒心思去顧及那樣一個彈丸之地。然而北燕就不一樣了,除了靠着大隋之外,北邊還有一個柔然帝國,這些年草原諸部日漸繁盛,柔然共主拓跋元一直對南方虎視眈眈,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北燕被夾在這樣兩個龐然大物之間,就像是受氣的小媳婦,時時刻刻擔心着兩位大爺會不會哪天就突然打起來,一旦雙方交戰,自己都落不到好。

    如今看來,北燕當年僥倖沒有亡國,顯然是老一輩君臣的有意爲之,就是防着柔然有朝一日突然崛起,只要大隋將西北一帶,即雍州、涼州等地築成一道鐵柵,那麼草原蠻子要想南下,就只能想方設法從幽州、冀州打開缺口,而要想攻下這兩州,首先就要踏過北燕防線,這樣一來,即使柔然蠻子毫無徵兆的突然發動襲擊,北燕作爲一個緩衝地帶,大隋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不至於被打得措手不及。

    爲了能在夾縫中求生存,這些年來北燕跟西涼都選擇與大隋交好,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隋實力更勝一籌,受再多的氣也只能抱住這棵參天大樹,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

    三國之間往來頻繁,商人馬隊絡繹不絕,北燕西涼每年向大隋繳納大量貢品,差不多算是保護費,除此之外,每年還會派遣大臣或者皇子出使大隋,雙方其樂融融,相安無事,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因此在三國臣民心中,大隋百姓常以大國臣民自居,彷彿有一股天生的優越感。

    整個北方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林間,村莊,道路,都被白雪覆蓋,幾隻僥倖活下來的鳥兒艱難覓食,如果再不向南飛,有很大的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一行商隊緩緩走在大道上,積雪覆蓋道路,被來來往往的行人踩踏之後,積雪早已化成了冰渣,因此路面溼滑,整個隊伍走得很慢。商隊來自雍州一帶,大概有三十多匹馬,每一匹馬兒都託滿了貨物,想來這次是要狠狠的賺上一筆。

    領頭的是一名中年男人,皮帽皮裘,虎背熊腰,滿臉風霜之色,顯然是常年在邊塞跑的人,這次不巧,走到一半時天下大雪,一行人只能冒雪前行,好在這場雪沒下多久便停了,否者,免不了凍死凍傷幾匹馬兒,倘若真是那樣,即便能順利到達北燕將貨物脫手,到手的利潤也要大打折扣。

    陽光刺破雲層,照射在白茫茫的積雪上,銀裝素裹,如同雪國。

    正走在路上,中年男人忽然勒馬停住,整個商隊隨之停下,衆人紛紛擡頭望去,只見一個少年站在前方。

    看着那個突兀出現在道路中間的年輕人,個個神情不一。

    少年雙手環胸站在那裏,腰間懸了一把質地下乘的鐵劍,身在這冰天雪地裏也不怕被凍死,居然連一件厚實的禦寒衣裳都沒穿,想來是一個口袋裏沒有幾兩重,卻要學人青衫仗劍走江湖的落魄遊俠,只是不知擋在這路中間是爲哪般。

    中年男人眉頭微凝,一對粗眉如墨蠶橫臥,此人名叫崔久,身邊的夥計都習慣性喊一聲老崔,常年在這條線上跑,經驗十分豐富,這些年靠着在大隋與北燕之間的買賣,掙了不少銀子,在家裏蓋起了房子,還養了兩房小妾,同鄉的人見老崔發了財,都跟着他出來碰碰運氣。

    崔久身邊是一名青衫漢子,年齡不大,卻頗有眼力勁,見少年攔路,不待崔大哥吩咐,率先打馬而出,朝少年走去。

    馬蹄踩在雪地上,深一下淺一下,將冰渣子踩得稀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青衫漢子板起一張臉,問道:“不知朋友攔在道上是什麼意思?”

    少年瞥了對方一眼,不屑說道:“讓你們說話管用的出來。”

    被對方輕視,漢子臉上有些掛不住,瞬間來了火氣,怒道:“媽的問你幹什麼的?”

    少年視線微擡,冷眼看着對方。

    漢子見對方眼神射來,不知爲何心中一顫,有意無意避開對方的目光,但他不想在衆兄弟面前失了顏面,仍是高坐馬背不肯後退。

    身後的崔久一直看着二人,臉上雖沒有過多的嚴肅,但心中也多了幾分警惕,別看中年男人八字粗眉,方闊臉,長着一張不怒自威的面目,但他並不是那種粗俗莽撞之人,出門在外,最怕的就是陰溝裏翻船,既然是求財,求得便是一個平平安安,畢竟有命才能享福,否則,若只爲錢財,那就多半逃不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的悽慘結局。

    適才聽到那青皮漢子口氣不善,心裏便有些不喜,他很清楚,江湖上很多時候都是禍從口出,雖然那少年看上去只是一個寒酸遊俠,但他也不想惹出什麼麻煩,於是輕輕夾了夾馬腹,準備上前去與少年交涉。

    然而正當中年男人策馬剛走出幾步遠之後,接下來的一幕徹底讓他傻眼。

    那少年毫無徵兆的撥出腰間佩劍,衆人只見在明淨無瑕的天空下,忽的寒光一閃,一顆頭顱便飛了起來,青皮漢子還沒來得及喊一聲,腦袋就搬了家,鮮血直噴,灑了一地,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就像是一瓣一瓣的梅花,格外醒目。

    變故陡生,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嚇傻了,待回過神後,紛紛抽出佩刀,死死盯着那個落魄少年。

    那幾個被僱傭而來的護隊刀客更是神情凝重,個個抽出佩刀,凝視少年。

    崔久心神俱震,眼下變故讓他有些慌了手腳,在這之前,他幻想過很多次遇到馬賊、盜匪的情況,或者遇到那些搜刮過路費的官痞,可根本沒想到會被一個看似無害的無名少年攔路,關鍵是對方出手就要人命,根本不留餘地。可老崔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深呼吸幾口氣之後,強行鎮定下來。他很清楚,就憑自己這一行人的力量,小股馬賊根本喫不下自己這一行人,即便是那些能拉起上百人的馬賊,也不會到這裏動手,此地位於大隋與北燕交接地,兩國時有遊騎兵巡邏,想必還沒有哪個傢伙膽子大到敢向大隋鐵騎挑戰的地步,因此眼下這一幕,讓中年男人感到震驚的同時,也有些疑惑。

    那個領頭的刀客向同伴使了個眼色,幾人相互點頭,就在幾人即將衝出去的那一刻,卻被崔久伸手攔下,憑他多年的經驗觀察,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計較,對方多半不是馬賊,畢竟還沒有聽說過這天底下有單獨一人行動的馬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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