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鹿 >第十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民間相傳,天上的金龍和玉鳳在銀河邊撿到一塊白玉,雕琢多年之後,變成一顆璀璨明珠,後不慎落入凡塵,此即西湖的由來。

    作爲天下第一湖泊,西湖之美與東海日出,峨眉金頂,蜀山雲海等美景一同被評爲天下十景,且排名靠前,古往今來,無論是才高八斗、有真才實學的真文豪,還是沽名釣譽、附庸風雅的假士子,假若此生不到西湖走一走,作一兩首有關湖光山色的小詩,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文壇中人,曾經有人笑言,倘若把有關西湖的存世之作一一抄錄,摘抄的宣紙恐怕能繞西湖三圈,雖只是笑談,但也足見眼前的這座十里平湖在天下文人心中佔據了何等樣的分量。

    除了自身佔據天下十景中的一個席位,西湖內又有小十景,三秋桂子,六橋煙柳,九里雲松,十里荷花等等,無不令人神往,春夏秋冬,無論何時走到這座碧湖,都不會讓人失望。尤其是滿塘荷花,某前朝大詩家的一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早已將西湖的美傳唱天下,爲此而來的遊人士子,多如過江之鯽。

    然而世人有所不知,早年的西湖並非眼前這般絕美,由於那時諸國混戰,南唐無暇顧及一座小小湖泊,因多年不曾修葺,雜草叢生,葑土日積,導致江河不通,西湖淤積,直至湖面成平田,荒蕪景象讓人不忍直視,直到後來經過前朝某位能吏大力整治,動用了大量民夫挖出湖底淤泥,疏浚河道,再引河水灌湖,纔有了今日十里平湖霜滿天的絕美景象。

    西湖劍閣作爲當世三大劍派之一,開宗立派數百年,能佔據這座被所有人都眼饞的碧湖,自然有自己的憑仗,自創派至今,十八代閣主,無一不是驚才絕絕之輩,劍道造詣不同凡響,而當今劍閣閣主霍敬南能頂替大劍山主人成爲劍道三大執事之一,且從未聽到後者對此事有何不滿,可見無論是聲望還是劍道造詣,霍敬南都得到了同道中人的一致認可。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遊人如織。

    林鹿走在長堤上,穿梭在人羣中,舉目眺望,四面青山環繞,長堤繞湖而建,一眼望不到頭,有棧橋延伸至湖中,湖心有亭,人在其中,湖面被幾座小島分成數片水域,泛舟於湖,欣賞湖光山色,實乃人生一大美事。

    湖中有數座小島,其中一座上面高高聳立着一座寶塔,遠遠的就能望見,來此泛湖賞景的遊人都有自知之明,到了那片水域便不再向前,即使有膽大包天之徒不小心踩過了界,但也絕不會踏上那座小島,否則便有惹禍上身的危險,畢竟那等地方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林鹿來到湖邊棧橋處,見有老者坐在舟中等待客人,與其他裝飾華麗的舟船不同,眼前的這艘小舟明顯是由一艘漁船改造而成,粗鄙簡陋,十分掉價,與其他船隻顯得格格不入,若是乘坐這樣一艘小破船泛舟於湖,恐怕遊湖興致也要清減幾分。

    見有客人來到身前,昏昏欲睡的老人頓時來了精神,站起身來,熱絡問道:“客官,遊湖?”

    林鹿點了點頭。

    老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雖知道自己的小舟擺不上臺面,難登大雅之堂,但也不想輕易放過這條上門的魚兒,要知道那些世家公子、官家小姐是連看都不會看自己的船一眼的,見對方沒挪動腳步,賣力說道:“客官,我這船便宜,乘坐他們的船遊湖要十文錢,我只要五文,要不上來?”

    林鹿笑了一笑,跳上輕舟。

    見對方上了船,老人眉開眼笑,趕緊搖櫓起航,動作十分麻利,生怕對方反悔下船,待駛出十丈遠以後,老人的心才徹底安定下來。

    漁船狹小,除去老人佔據的一個席位,前後最多也就只能坐下兩人,可即便如此,爲了迎合那些士子們的口味習慣,老人仍然在小船中間位置安置了一張矮小茶几,桌木老舊,上面鋪了一張粗布遮蓋,還擺有一套談不上雅緻的簡陋茶具,旁邊則是一個黃泥小火爐,壺嘴正冒着白氣,如此一來,本來就顯得狹窄的小舟就愈發逼仄。

    “老人家,你這舟麻雀雖小,可也五臟俱全啊。”林鹿笑道。

    老人手上不停,笑呵呵應道:“唉,沒辦法,混口飯喫,公子哥們都喜歡一邊飲茶一邊遊湖,若不這樣,小老兒的生意只會更加慘淡,公子,游完這湖至少得大半個時辰,要不你也來一壺,我這茶便宜,只要兩文錢。”

    林鹿瞥了眼表面不以爲意,實際上滿眼期待的老人,再看一看遠處好似一個小點的塔樓,笑道:“好,來一壺。”

    老人笑着應了一聲,隨即放下船櫓走到茶几旁,從桌子下掏出一包茶葉,手腳依然麻利,片刻功夫就衝好了估計是這湖上最便宜的一壺茶。

    林鹿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輕輕抿了一口,既沒有驚喜也沒有失望,兩文錢的茶,本來就不能抱有太多期望。

    老人察言觀色,見對方沒有露出絲毫不悅之色,心境也就平靜了下來,他瞥見對方腰間的佩劍,不用想,定是那些學人仗劍走天涯、隨便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一羣的江湖遊俠,上不上下不下,表面看着灑脫,實際上背後過的日子或許還不如一個耕田老農呢,眼前的這名年輕遊俠顯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讓老人感到稍稍欣慰的是,對方與以往見到的那些年輕人有些許不同,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不像那些明明口袋裏沒有幾兩重卻硬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傢伙,到頭來受罪的還不是自己。

    林鹿盤坐在船頭,閉目養神,趁着這點閒暇功夫,默唸蜀山心法,氣機遊走四海。在留春亭之時,曾聽公孫無忌說過,道門真人將人體比作一座丹爐,可融天地萬物,至於能融多少那就需要看個人身體極限,換句話說,就是根骨與天賦。人體由無數經絡連接,其上又分佈有各種竅穴,單穴、雙穴、經外奇穴共計四百零九個,而五臟六腑中,所謂的正經脈絡有十二條,加上貫穿全身分別位於前後的任督兩條脈絡,凡是分佈在這十四條經絡上的氣穴則稱正穴,共計三百六十五處,有一百零八處爲要害穴,其中又有三十六處死穴。練武之人,能開多少竅穴,從某種程度上就可以看出武道天賦如何,有的人生下來便能開十之三四,甚至達到十之五六的恐怖地步,往後武道攀爬,只要不是自己作死,便是一路坦途,最低也能達到二品境界。至於開竅不多之人,則只能通過後天勤苦努力,藉助高深功法打通諸般竅穴。林鹿以蜀山心法爲根基,以那本前賢所著的養氣訣爲橋接,氣遊四海,奇經八脈無所不至,如此反覆,直到每一處竅穴都被沖洗三次以上才罷休。

    林鹿緩緩睜開雙眼,呼出一口濁氣,端起案上的茶杯,輕飲一口,頓覺神清氣爽,他坐在舟中放眼遠眺,青山連綿,碧波盪漾,好不愜意。

    老人見狀,笑問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林鹿點了點頭。

    “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哦?此話怎講?”

    老人笑了笑,調侃道:“你看看那些來此遊湖的公子哥,哪個不是帶着嬌俏娘子心上人,美人在側,即便暫時沒能擁美人入懷的傢伙,哪個眼睛不是在四處打量尋摸,像公子你這樣專爲遊湖而遊湖的人,打起燈籠也難找。”

    林鹿哭笑不得,壓根沒想到居然是因此被對方看穿,說道:“老伯,待會兒我要去島上,你就不用帶着我兜圈子了。”

    能少走一段路,老人自然高興,笑道:“好,你要去哪座島,我送你上去。”

    林鹿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座高塔。

    老人循着對方所指望去,不禁一驚,擺手道:“去不得,那島是劍閣的地方,怎能隨便去。”

    林鹿眉頭微皺,看了看周遭水域,確實已少有人至,有幾個傢伙在那條界線前躍躍欲試,可最終還是打了退堂鼓。

    林鹿問道:“怎麼,難道上島還有什麼規矩嗎?”

    老人鄭重道:“規矩倒是沒什麼規矩,只不過像那等高門大宗之地,我等小老百姓去幹嘛,不是沒事找事嗎,去不得去不得。”

    林鹿無奈苦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去就是了,我有事,必須得去。”

    老人再次打量起年輕人,搖頭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們江湖中人都盼着揚名,可也不是這麼個揚名法,難道你想去挑戰劍閣閣主?”

    林鹿苦笑道:“老伯,你就放一百個心,只要把我送到島上就行,不耽誤你丁點兒功夫。”

    老人兀自猶豫。

    “那好,你就往前再走十丈,如何?”

    老人擡頭張望,略作思量,說道:“說好了,就十丈,再遠...”

    老人沒有把話說完,一番權衡之後,在加錢上岸與半途而返兩者之間,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小舟繼續朝那座小島行去,十丈距離片刻即至,可就在老人即將掉頭的一瞬間,只見站在船頭的年輕人忽然縱身一躍,船頭猛然下沉數寸,湖面泛起層層漣漪,把常年在水上漂的老人嚇了一跳。

    “老伯,多謝了。”

    遠處傳來年輕人的聲音,老人望着那道在水面時起時落的身影,張大嘴巴,自言自語道:“乖乖,原來是真人不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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