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涼,江都城的夜晚十分迷人,街上被各家青樓客棧懸掛在門前的大紅燈籠照耀得如同白晝,在一家青樓前,有幾個衣衫得體的士子被風塵女子攔住,姑娘們拼命將胸前的兩團風韻擠了又擠,生怕斤兩不夠讓幾人跑了,不過由此也看得出來,像這種能拉下臉來到大街上公然拉客的青樓,水平自然高不到哪裏去,那些自持身份門面的青樓,即便生意再冷清,也絕不至於出此下策,否則就是自降身價,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些聲名在外的青樓又幾時有生意冷清的時候。幾個年輕士子架不住姑娘們的熱情似火,半推半就,最終還是被姑娘們前呼後擁的推進了樓內。
林鹿站在不遠處,見到眼前一幕,沒來由想起了那年元宵之夜三人的荒唐行徑,怔怔出神。
年輕劍客的入迷表情落在一旁的西湖少閣主眼中,不出意外的招來一個大大的白眼,後者忍不住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十分刺耳,約摸是在想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她嘴角帶着譏諷笑意問道:“不進去看看?”
林鹿微微赧顏,正色道:“不去。”
霍冰仍是面含莫名笑意,對這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傢伙嗤之以鼻,她負手從花叢中走過,幾個青樓女子見對方容貌俊美,儀表堂堂,比起那些自詡風流倜儻的男人還要驚豔,眼睛都看直了,只可惜是個女人,無不在心裏暗暗嘆息了一聲。
林鹿旁若無人的硬着頭皮走過,卻被不管是西瓜還是芝麻,寧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的女俠們拉住,濃重的胭脂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心癢難耐,好在年輕劍客修行蜀山心法時日已久,定力甚好,纔沒有被拖下水,否則難免要被走在前面的女子恥笑一番。
好不容易穿過了花叢,見到年輕人一臉窘態,霍冰玩味笑道:“前兩天你那朋友非要拉着你去什麼麗春樓,雖然你拒絕了,但我看你也鎮定得很嘛,想來也是個有經驗的人,怎麼今日這般扭捏不爽快?看把那一個個姑娘失落成什麼樣了。”
聽着女子並不掩飾的譏諷取笑,林鹿神色愈發尷尬,自己的確進過那等聲色之所,但留下的印象委實不怎麼樣,一個近三百來斤的胖子坐在身邊,誰能高興得起來?
霍冰淡淡一笑,不再繼續調侃,女子這趟出行,除了護劍以外,其實還有一層意思,遊歷江湖砥礪劍道,這也是女子親自送劍的真正目的所在。霍家大小姐雖說已經不是第一次遊歷江湖,但以往都是在大江以南摸爬滾打,以西湖劍閣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可以說始終沒有走出那一畝三分地,因此就心境而言,有西湖劍閣這座大山庇護,始終無法真正走出樊籠,用常伯端的話來說,女子離那天下武人無不向往的一品境界雖相距不遠,但女子如今的心境就像那一池春水,不僅池水不足,而且過於平靜,少了些生氣,因此建議女子最好到外走一趟,當時聽到老人的這個建議之後,其實西湖少閣主有所遲疑,不過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而常伯端之所以選擇身邊的這名蜀山劍客作爲同路人,便是因爲年輕人那份獨樹一幟的潑天氣運,不過老人並沒有將此向女子挑明,估計是擔心後者心有羈絆而不靜,只是讓女子跟在對方身邊,順其自然。
霍冰站在江邊,瞥了一眼雙手撐在石欄上的年輕人,開口問道:“你就那麼想看皇帝老兒?”
林鹿一怔,一句皇帝老兒,可見當今皇帝在女子心中是什麼樣的地位,林鹿隨口應道:“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一輩子也不見得能見到皇帝,既然他肯主動出來,可不得逮着機會好好看看嘛,機會難得,咱也沾沾皇氣不是。”
霍冰看着面含笑意的年輕人,神情淡淡說道:“咱們的皇帝整日修仙問道,無心國事,這跟當年的南唐皇帝又有什麼區別,南唐因風花雪月而亡國,說不得咱們大隋也會因皇帝修仙崇道而走上同樣的路。”
林鹿轉頭望着女子,眼神中帶着些許訝異,後者不以爲意,好似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何等大逆不道的話,繼續說道:“有皇帝帶頭,所有人都去修道避世,還都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誰又去戍邊守國?而且我還聽說,咱們的皇帝陛下曾打算出家龍虎山呢,只是不知何故,最後不了了之。”
林鹿微微咋舌,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傳聞,女子看着微微錯愕的年輕人,不屑說道:“一個只知修仙問道皇帝,有什麼好看的。”
林鹿斂了斂神情,他當然不是真的爲了看一眼所謂的天子聖顏,他只是想看一看皇帝陛下身邊的那個大紅人,那位四朝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