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鹿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風雪遇故人
    不知何時,天空中又開始飄起盈盈小雪,兩架馬車在雪地中緩緩前行,此地位於西涼與大隋的交界處,往北則是茫茫荒原,無邊無際,偶爾能看見被凍僵的小鳥落在雪地裏,整個天地間如死一般的寂靜。

    林鹿坐在車前,頭戴一頂灰色棉帽,爲了遮擋風雪,面上也被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眼睛,他一手拉繮,一手執鞭,經過一日一夜的路程,現在驅趕馬車的技術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走得是穩穩當當。如此風雪天氣仍然出門在外的人,要麼是真有急事,要麼就是喫飽了撐的跑來邊境賞雪的世家公子小姐,尤其是江南道那邊,自古以來被邊塞雪景詩荼毒不輕,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樣的景色在南邊可不是能輕易見到的,這也就有了每到冬季大雪天,就有江南道的官宦子弟跟文人雅士往邊塞蜂擁而至的現象,有些才氣的再做一兩首雪景小詩,同行之間相互鼓吹造勢,聲名自然也就慢慢起來了。林鹿望了望前面若隱若現的馬車,原本他建議一行人就在上一個小鎮停留住宿,可不知爲何,本來不着急趕路的紫衣女子偏偏說要在今日天黑前趕到敦煌城,年輕人無奈之下也只好照做。

    放眼四顧,視線中一片雪白,林鹿望着白茫茫的天地間,有些怔怔出神,當初還在山上的時候,師伯說蜀山的劍不在山上,而在山下,時至今日,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懂了,有時候又覺得不太懂,大師兄爲了心中劍道而云遊天下,早早就悟了無名劍意,可二師兄卻是深入枯劍山,日日與滿山枯劍爲伴,雖然只見過對方出手一次,但那一次也足以管中窺豹,至於溫文爾雅的三師兄,更是少有用劍的時候。

    霍冰突然探出腦袋來,絕美容顏在這冰天雪地裏更顯無雙動人,她見林鹿正在怔怔發呆,沒有打攪對方,輕輕坐在對方身旁。

    林鹿回過神來,開口問道:“醒了?”

    霍冰雙手抱膝,跟年輕劍客並肩而坐,問道:“你想什麼呢?”

    林鹿望着前方白雪道:“想山上了。”

    霍冰瞥了一眼年輕劍客,一路走來,她對對方已經知根知底,別看對方貌不驚人,但卻是越看越順眼,尤其是在沉默寡言的時候,更是別有一番味道,她笑了笑,說道:“等把他們送到到朝安以後,咱們就回蜀山去,這麼多年,三大劍派聽了無數次,卻從未去過,我也想見識見識,你們蜀山到底是什麼樣。”

    林鹿說道:“到了蜀山,我帶你去嚐嚐劍南春,保準你沒喝過。”

    霍冰笑問道:“很好喝麼?”

    林鹿笑道:“當然好喝,而且這名字還是黃先生取的。”

    “黃先生?”

    “就是咱們的書聖大人黃仙宗。”

    霍冰微微點頭,“據說黃仙宗好酒好字好山水,既然連他都稱讚,那這劍南春是一定要嚐嚐了。”

    此時離天黑尚早,只是天邊積雲未散,灰濛濛的一片,彷彿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廉景坐在車前無精打采,此番跟着宗主出門,遠赴朝安,有機會見識一下盛名已久的中原江湖,只不過此行事關重大,由不得自己胡作非爲,否則他定要讓中原武林中那些沽名釣譽的傢伙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

    廉景忽的眉頭一凝,擡頭望向前方,幾個黑點在視線中逐漸放大,定睛一看,幾騎飛馳而來。

    車廂內,薛靈盤腿而坐,雙目緊閉,雙手結晦澀手印放於膝上,不斷有紫氣在周身盤旋縈繞。在天池中代替薛靈遭受重創的裴秀已經傷勢痊癒,此時安靜坐在一旁,靜靜守候着羅剎宗主人。

    那幾騎迎面馳來,皆是攜帶輕弩,腰懸制式隋刀。

    大隋邊軍斥候。

    當爲首一騎的中年騎卒經過馬車時,他下意識多看了對方一眼。

    廉景面無表情,權當沒有看見。

    雙方擦肩而過。

    廉景朝雪地裏吐了口唾沫,打馬繼續前行。

    中年騎卒神情肅穆,常年在邊境出沒的他此時心中七上八下,他忍不住回頭瞥了眼身後。自上次柔然人的突然南下,致使大隋邊軍措手不及,寧武城守將孫長武戰死,被人一路秋風掃落葉一直打到重梁一線,吃了個結結實實的大虧,這之後隋軍痛定思痛,自東向西,從兩遼開始直到與西涼交界的地帶,都加強了巡邏警戒。

    身旁一名年輕騎卒見到伍長的這個動作,心領神會,開口問道:“怎麼了伍長?覺得有問題?”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但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勒馬停下,沉聲說道:“走,回去看看。”

    於是幾騎轉身殺了個回馬槍。

    廉景哼着小曲,因爲五音不全,難聽得要死,直到被裴秀出聲喝止纔不情不願的安靜下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馬蹄陣陣,他心思機敏,隨即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估計是深知年輕漢子的暴戾性情,馬車中傳來溫婉女子的聲音,“廉景,你不要多事。”

    廉景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幾騎高頭大馬一衝而過,攔在了馬車前面,總共四人,皆是面目森冷,如冰雕的一般。

    伍長打量着眼前身材瘦削的年輕漢子,開口問道:“你們從哪兒來?上哪兒去?”

    廉景直言不諱道:“從西涼來,去朝安看朋友。”

    西涼作爲大隋朝的附庸國,兩國民間往來實屬正常,只是趕在這個敏感時刻,又加上在這冰天雪地裏就這麼一行人,實在是刺眼,由不得中年男子不去多想,他看了看車廂,揚了揚下巴,問道:“車裏都是什麼人?”

    廉景耐着性子道:“是家裏人。”

    高坐馬背的男子眼睛微眯,沉聲道:“讓他們都下來。”

    廉景深呼吸一口氣,說道:“這位將軍,實不相瞞,俺妹妹不小心染上了風寒,若是站在這風雪天裏,只怕會愈發嚴重。”

    一名年輕騎卒喝道:“哪來那麼多廢話,都下來。”

    廉景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若是放在以往,幾個邊軍斥候打殺了便了事,只是在宗主面前,他也不想給對方一直是那種蠻橫暴戾的印象,只不過此時被那名無名小卒一吼,強壓下的殺意終究還是佔了上風。

    那名伍長見對方沒有反應,輕夾馬腹,向馬車靠近。

    廉景暗自搖頭,忽然說道:“裴秀秀,你可看見了,這可不是我想多事,是他們自找的。”

    車廂內無人迴應。

    中年男人眉頭大皺,身後幾人也都不約而同的取出了勁弩對準年輕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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