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循着對方視線望去,不禁眉頭一皺。
一名中年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街道中央,男子身穿黑袍,其上鑲有鮮豔紅絲,如毒蛇吐信,男子手持精鐵鋼鞭,劍眉虎目,不苟言笑,如同一尊來自地獄的索命鬼官,站在人羣中十分惹眼。
李鳳仙望着這位突兀出現的中年男人,臉上古井不波,一語道出了對方的身份,“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金面判官,這些年你杳無音訊,不知道的還以爲你駕鶴西去了呢。”
來人對女子的言語不以爲意,此人正是當年圍殺劍宗陳天元的諸多江湖人物之一,也是從最後那場荒原之戰中倖存下來的人之一,金面判官陸無道。
而在不遠處的客棧內,當陸無道出現的那一刻,林鹿瞳孔微縮,幾乎在第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當年最後出現在荒原上的三人之一,與當年相比,對方容貌幾無變化,只不過這位來自酆都鬼城的金面判官比起當年似乎沉穩內斂了許多,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陸無道語調平和,似有感嘆道:“十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動,難得還有人記得陸某,既然如此,想必你李鳳仙也該記得我手中的這根打魔鞭了,是束手就擒,還是讓本官親自動手?”
李鳳仙嗤笑一聲,輕笑道:“看來陸判官真的是好久沒到江湖上走動了,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也不怕閃了舌頭。”
她繼續說道:“當年圍剿陳天元的那場荒原大戰世人皆知,活下來的都成了一方巨擘,可是這麼多年唯獨沒有你陸無道的消息,大家都還以爲你死在那場圍殺之中了,沒想到居然一直蟄伏在朝安城中。”
李鳳仙搖了搖頭,接着道:“只不過讓人惋惜的是,你隱姓埋名這些年,當年的那些人各有所得,尤其是那位東海龍王更是獨領風騷,眼下已經有了躋身四大宗師的念頭跟實力,當年你們一起擠出來的空位子,到頭來卻是爲他人做嫁衣,嘖嘖,真是可惜。”
陸無道對女子別有用心的誅心言語不置可否,當年誅殺陳天元之後,便深藏功與名,待在朝安城一心爲朝廷賣命,這些年命喪打魔鞭下的江湖武人不知幾何,他平淡道:“各有所得,乃是因爲各有所求,陸某既然身爲判官,自然是以除魔衛道爲第一己任,其他事情,不提也罷。”
李鳳仙冷笑道:“好一個除魔衛道,想必在我進入朝安城的第一天,你就已經盯上本仙子了,現在看來,只是在等一個機會罷了。”
陸無道並不否認,說道:“除此之外,本官還想看看到底是誰能讓你這位寸步不離太虛宮的練氣宗師冒險出宮,其實在來之前我依然沒有頭緒,不過此時此刻,本官已經可以確認那人是誰了,這樣也好,大小魔頭一起現身,也省得我東奔西走了。”
李鳳仙眼神微凜,說道:“陸判官是當真不肯給一條活路了?”
陸無道淡淡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既然撞在了本官手上,只能說是你們運氣不好,知道你李鳳仙現在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如果突然暴斃朝安,我也喫罪不起,不過你放心,你死之後,皇上那邊自會有人去說。”
李鳳仙心思微動,聽對方言下之意,對方顯然是得到了他人授意,而除了那位看似老態龍鍾的白髮老人,她實在想不到還會有誰,李鳳仙無奈一笑,看來還是自己大意了。
湖畔有微風吹過,幾片才長出的綠葉輕輕飄向湖中,引來湖中魚兒的爭相搶奪。
陸無道手提金剛鞭,氣機斂而不發,對於那抹微不可察的氣機波動好似不覺,只是靜靜看着對面的錦袍女子,對方身爲煉氣高手,自然有些與尋常武夫不同的獨到手段,只不過這種暗度陳倉的把戲,在他陸無道看來,就顯得有些上不了檯面了,當那抹無形氣機距離自己不足一丈時,始終不動如山的男子將手中金剛鐵鞭往地上輕輕一杵,發出一聲沉悶聲響,兩道氣機相撞,將那抹隱晦氣機震散於無形之中,陸無道不忘譏諷道:“堂堂練氣宗師,就只會這些偷偷摸摸的勾當?”
李鳳仙笑而不語,這次試探的結果在意料之中,陸無道當年參與圍殺陳天元時便已是久居一品境界的武道高手,這些年待在朝安城潛心修行,兩耳不聞窗外事,武道境界自然是更上一層樓,如今多半已經站在了那道門檻之外,不出意外,踏進那道大門只是時間問題,不過這位練氣宗師仍有一絲好奇,對於其他有望躋身天罡地煞二境之人,她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可對於面前的這位金面判官,對方到底是‘上天’躋身天罡境,還是‘入地’踏入地煞境,現在還真不好說。
李鳳仙擡頭望去,那位金面判官已經開始朝自己緩步走來,一身黑色錦袍的她右手輕輕拂過,如國手畫丹青。
楊柳岸曉風驟起。
紛飛柳葉如刀,圍繞金面判官旋轉不停。
片刻之後,第一柄柳葉刀終於襲向男子,前行當中的陸無道隨手拍出一掌,那片柳葉被掌風一掃,飄向遠處,漫天柳葉隨之雜亂無章。不過隨着李鳳仙右手掐出一個晦澀手訣,漫天柳葉迅速穩住陣腳,然後便不再小打小鬧,一窩蜂涌向了始終淡定無比的中年男人。
柳葉纖細,柔弱不堪,此時卻是刀刀都足以致命,狹長柳葉前赴後繼撲向陸無道,氣勢洶洶,但始終無法近到金面判官三尺之內。陸無道猶有閒情逸致與對方談笑風生,“我聽聞練氣士一生所修,其實都是在養一口氣,此氣又叫九重天,可藏於周身百竅,大成之時,無論受多重的傷,只要一竅尚存,便可以納氣重生,敢問李仙師,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