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一撥呼嘯而至的飛劍數目並不算多,從第一柄飛劍現世到最後一柄穿破雲層,總計不到百柄,與傳說中的漫天劍雨相去甚遠,遠遠稱不上蔚爲壯觀。
法藏明王見所有飛劍都已經浮出水面,神情漸漸恢復如初,那份才提起的凝重心思也悄然放鬆了幾分。
飛劍來得極快,攜帶着無匹氣勢轟然墜向老僧。
法藏明王左手單掌豎於胸前,再次低聲默唸佛經,那撥飛劍在離老僧頭頂約摸一丈之遠時,前衝之勢戛然而止,十分詭異的懸停在半空之中。
一道有如實質的渾厚罡氣形成一張半弧籠罩在聖宗主人身前,使飛劍不得前進分毫。
劍尖抵在罡氣之上,似乎極力想要穿破那道罡氣,以至於罩面之上漣漪不斷。
蜀山劍派雖是道劍皆修,最初卻是以劍開山,因此不管是御劍還是馭劍,都是這座劍道宗門的拿手好戲,早些年江湖上更是傳言,說是一個蜀山小道童,只要照着蜀山御劍祕法修行,不出三五年也就能御劍而飛,這讓山下那些劍客遊俠們無不心生嚮往。
法藏擡頭望向懸在頭頂的凌空飛劍,雖然這撥飛劍數目談不上壯觀,但能同時駕馭幾十柄飛劍,說明背後那人在劍道一途至少已經登堂入室,只是對於一個早年見過上千柄飛劍掠空而過的人而言,這樣的手筆無疑就顯得小家子氣了些。法藏暫時猜不到是哪位真人在背後故弄玄虛,但他可以肯定,不會是那位坐鎮蜀山的故人,否則,光憑自己這道只出了五分力氣的佛門金剛罩,不可能輕而易舉就抵禦住這些飛劍。法藏輕輕呼出一口氣,不再多想,只見他一直撥動念珠的右手輕輕一掐,金剛罩頓時隨之一震,飛劍則顫鳴不止。
破碎城牆下,剎那間青絲變白髮的韓奕盤坐在地,他看着插在身前的那柄古劍,劍身甚至還帶着斑斑鏽跡,顯然是被人棄用已久。
韓奕擡頭望向那數十柄天外來劍,然後望向了枯劍山方向,這位受傷不輕的蜀山老三隨即收回視線,緩緩閉眼。
“二師兄,法藏明王修行無上本尊祕法,小心他的六字真言。”
二十里外的枯劍山中,一個鬍子拉碴的年輕劍客促立在山巔,劍客一襲青衫,身材挺拔,此時正閉目凝神,‘眺望’遠方。
每日爲劍客送飯的老鄭提着籃子站在二十丈之外,對方半個時辰前就已經站在這兒了,先前他還好心好意想要去提醒對方到用飯的時辰了,只是才走出沒幾步,就看到那些原本好端端插在山間各處的無主之劍忽然拔地而起,把老人嚇了一個激靈,這之後老鄭就說什麼也不靠近對方了。其實老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因爲在山中的這兩年,這位蜀山二師兄隔三差五不來這麼一出,似乎就不正常,每次都要廢掉好些劍,不過老人也不在乎,反正都是些沒人用的老古董,不用白不用。不過此時的老鄭皺着一張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雖然對方剛纔御劍近百柄,看上去聲勢浩大,但他總覺得還不如半個月前對方偶然爲之的那一劍讓人印象深刻,他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反正當時連他這個劍道門外漢都感到心潮澎湃,恨不得年輕個幾十歲也去練劍。
王知秋臨崖而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後只見這個原本該是在將種門庭享福的傢伙右手食中二指輕輕向前一壓,山下與之氣機相連的那幾十柄飛劍幾乎同時向前推移一寸。那柄領頭飛劍衝擊得尤爲激烈,外表平平無奇,但上面隱隱流淌的那抹劍氣光華讓其格外出彩。
法藏明王眼見飛劍壓下,卻是無動於衷,他伸手抵在金剛罩上,然後朝那柄當頭飛劍屈指一彈,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戰場,顯然都十分適用。
隨着老僧一指彈出,那柄領頭羊一般的飛劍在經過短暫的僵持之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斷裂,直至化爲齏粉,而剩餘飛劍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瞬間掉落一地。
看着一地的‘破銅爛鐵’,法藏明王似笑非笑,他朝昏暗天空朗聲道:“區區不足百柄,堂堂蜀山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些?”
無人應答。
法藏明王搖了搖頭,繼續登山,不過當他剛踏出一步時,忽然眉頭緊皺。
然後便見這位聖宗主人猛然發力,雙掌一拍,將那道金剛罩推向了空中,只見這面抵擋下近百柄飛劍的金剛罩飛至半空中時,被一抹光華洞穿而過,瞬間消散於無形。
望着那道急速飛來的耀眼光華,法藏明王沒有絲毫猶豫,右手趕緊掐了一個晦澀手印,口吐真言,“唵!”
一顆金剛菩提激射而出,破空之聲大作。
直到此時此刻,這位聖宗話事人終於開了金口,念出聖宗代代相傳的六字真言。
金剛菩提不偏不倚抵在飛劍劍尖之下,二者猛然相接,迸發出一抹耀眼火花,法藏看得分明,那是一柄並不如何出彩的尋常道劍,明顯比不上自己肩頭的這柄古樸黑劍,但飛劍所蘊含的那道雄渾劍意,要勝出黑劍太多。
法藏明王望着那柄劍意綿長的飛劍,又瞥了一眼此時盤坐在不遠處的白髮年輕人,言語中頗有些感慨,“真是人才輩出啊。”
話音剛落,法藏明王猛然臉色大變,那顆與飛劍對峙不過須臾的金剛菩提竟然碎了。
法藏明王臉色鐵青,迅速彈出第二顆金剛菩提,“嘛!”
法藏嘴脣微動,與劍尖相抵的金剛菩提滴溜溜轉個不停。
兩人雖相隔數十里,但由於各自氣機牽引飛劍與菩提,兩人一絲一毫的動作都能被對方感應到,就好像近在咫尺。
王知秋冷笑道:“老和尚,你不該趟這趟渾水,聖宗好歹是佛門一脈,做趁火打劫的勾當,就不怕辱沒了諸位菩薩?”
法藏面無表情,充耳不聞。
王知秋斂了心神,體內氣機攀升,右手則繼續下壓,那柄凌空飛劍如雨後蝸牛一般,以極爲緩慢的速度向前移動。
法藏不動如山。
劍身劍氣縈繞,金剛菩提同樣是光彩照人,此時的二人無疑是在意氣相爭。
直到約莫半柱香之後,一抹微不可察的變化纔打破了僵局,菩提表面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縫,而裂縫中透露出的一縷縷細微光暈,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