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德高望重的王庭長老,以及當今愈發稀罕的望氣大家,早已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灰袍老人此時之所以感到驚訝,除了眼前的奇異一幕之外,還有就是這個陌生年輕人所肩負的那份氣運,委實是生平罕見,氣運一事,對於旁人而言,虛無縹緲,玄之又玄,但對於像他這樣深諳望氣之道的人來說,卻是真實存在,一個人一次兩次走運,那是運氣好,倘若一直走運,那就是氣運使然了,也就是所謂的機緣。這些年來,老人一直相信,自從那位柔然共主統一草原之後,就像那句老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該輪到草原兒郎主宰天下了,而隨着大隋滅佛,大佛寺三十六名高僧進入草原,再到滅蜀一戰之後,開始陸陸續續有中原道人祕密潛入柔然境內,三教氣運,此消彼長,這一件件一樁樁都讓老人深信不疑,那位百年難遇的草原雄主,完全有資格面北朝南。
灰袍老人忽然面露冷笑,所謂機緣,自然是機會與緣分,一個人是否福緣深厚,不僅要看是否能遇到機緣,還要看當機緣來臨時,自己能不能把握住,如果能被偷走搶走的機緣,就只能說明還是自己福薄,無福消受。
灰袍老人露出陰狠神情,右手五指如鉤,猛然前探,隔空抓向盤坐在洞內的年輕人。
林鹿此時正閉目凝神,先前一刻,當他破開蟒腹取出那顆鴿卵大小的丹丸時,只見丹丸似玉非玉,神瑩內斂,而在取出丹丸之後,蟒蛇那雙腥紅眼睛也恢復了本來面目,那一刻,林鹿終於意識到,自己手上拿着的這個小東西或許就是世人苦苦尋覓也是導致陳天元招致殺身之禍的天地靈物,劍靈,一直以來,關於劍靈的最初來源,江湖上一直傳得五花八門,但最爲世人所熟知的有兩個說法,一是說劍靈是由天地自然孕育,誕生於萬山之祖崑崙山,期間不斷吸收天地日月精華,經歷了一千五百年才初具雛形,又一千五百年,開始通靈,最終過了五千年才渾然天成,另一個說法是說劍靈孕育於一座古老劍冢,不斷吸收劍氣,也是歷經了數千年才破冢而出,但這麼多年來,從來沒人找到過那座傳說中的劍冢,但不管哪種說法,顯然都已經無從考證了。再就是劍靈在如此漫長的歲月裏,換了一代又一代的主人,只聽說宿主殞命,卻從未聽說劍靈被毀,由此可見這玩意兒雖然充滿靈性,但似乎並無護主之心,也不知道是否挑剔宿主身份,但一想到這傢伙既然能在一條蟒蛇體內安靜待着,林鹿便毫不猶豫的將其吞入腹中,不過很快他就腹痛如絞,冷汗直冒,一度讓林鹿以爲自己跟那個誤吞了夜明珠的倒黴刀客一樣,喫錯了東西,但半柱香之後,情況漸漸好轉,確實是劍靈無疑的丹丸慢慢的只在膻中附近滴溜溜旋轉,最終懸浮在氣海之上,而後開始由內而外散發出一道道溫潤柔和氣息,像是劍氣,但更具靈性,令人神清氣爽,更爲神異的地方在於,當劍靈開始散發靈氣之後,由七絕道人種在林鹿體內的陰陽二氣便遭了殃,一開始還負隅頑抗,試圖衝散那道靈氣,但靈氣遇阻之後,既沒有絲毫停滯,也沒有如同受到冒犯之後以更加凌厲的姿態一衝而過,始終只是循序漸進,最終致使這段日子折騰得林鹿死去活來的陰陽二氣退無可退,消失無蹤。不止如此,化解了陰陽二氣之後,靈氣繼續在林鹿體內遊走,包裹筋骨,溫潤經脈,最終遊遍了四肢百骸,此時的林鹿只覺得整個人如沐春風,彷彿身處九天之上,逍遙自在。
下一刻,林鹿猛然睜開雙眼,他張口一吐,一道凌厲劍氣噴口而出,長達數丈。
遠處的衆人一直望着古樹上的灰袍老者,但沒有等到老人的安然而歸,反而看到對方忽然間像是受到什麼衝撞一般,急速後退,狼狽落地,然後很快就看到一道粗壯劍氣直衝天際。
阿術眉頭緊皺,緊緊握着手中劍柄。
一道身影拔地而起,破開樹冠,接着落在了衆人面前。
拓跋烈眉頭緊皺,第一時間便認出了那個好似從天而降的年輕人,皺眉道:“怎麼又是這小子?”
彭嗔肅穆道:“此子果然不同尋常,哪兒都有他。”
臉色蒼白的灰袍老者朝衆人高聲道:“劍靈在此人身上,今日務必殺了他搶回劍靈。”
林鹿挑眉看了那人一眼,轉而迅速走到海棠身邊,將女子扶起後,伸手抵在對方背後,就要往對方體內灌輸真氣,慕容海棠擺手道:“用不着,我還死不了,先想想怎麼把這羣人打發了再說吧。”
林鹿看了女子一眼,並未收手,一道純厚真氣注入女子體內,“聽我的。”
慕容海棠聞言不再固執己見,任由林鹿施爲。
“真的是劍靈?”慕容海棠問道。
林鹿點了點頭。
慕容海棠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笑意。
拓跋烈往前踏出一步,大大咧咧道:“姓林的小子,不在蜀山好好待着,到處瞎跑什麼,趕緊把劍靈交出來,我放你跟你女人離開。”
林鹿置若罔聞,直到女子體內氣息差不多穩定之後才慢慢起身,環視一圈之後,忽略了柔然小王爺,視線最終落在那個同樣持劍的年輕人身上,“阿術?”
草原劍客點了點頭,看着這個當初在幽州城外遠遠瞥見,勉強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說道:“幽州城外一別,我還以爲咱們就此再也不會見面,畢竟這個天下這麼大,沒想到還是遇上了。”
拓跋烈聞言眉頭微凝,若有所思,轉而問道:“烏巢在幽州的老窩被端,也有這小子參與其中?”
阿術點了點頭,“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