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在堂屋的長凳上坐下,老四從廚房端了杯熱茶,送到了若娘手邊,自己挪了下長凳,坐在了她右手邊。

    若娘喝了口茶:“小兄弟說話很有意思。”

    對着一臉傲慢的王書金,若娘扯動了一下嘴角,假裝禮貌地笑了笑。

    對着一個陌生人不用生氣。

    “說吧,回來到底想做甚?就爲了賣魚給老孃?”

    側過身,若娘掛着一張臉對着許白前,這老兒子聯合了外人擠兌自己老孃,真是好極了。

    “娘,上次我們回來,您做的那個豆腐鯽魚湯,能教教兒媳是怎麼做的嗎?”許白前對着王氏使了個眼色,竈間的事該女子自己去處理。

    “能啊。”若娘對着王氏笑道,語氣溫和。

    王氏:老太太這又是怎的了?嚇人!

    “大娘,你這說話可得算話!”王書金一聽,神色激動,立馬站了起來,拿着摺扇指着若娘。

    若娘手裏捧着的茶杯,是老三在竹林裏砍的竹節,扛回來後打磨了幾天才做成的。

    被若娘用力朝着王書金的方向砸了過去,語氣也冷了三分:“你爹孃沒教過你,君子是不會用手指着別人的嗎?何況,不管怎麼論,老孃都還是你的長輩。”

    杯子砸在了王書金的手臂上。

    “哎呦,你這老...”不死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麻的,他今天是來求方子的,暫時還不能得罪人。

    茶杯裏還有水,撒在青白色的長衫上,很快污了一大片。

    “娘,你也太過了,怎麼能不打招呼就打人?”

    王氏嚇了一跳,老虔婆真的是無法無天了,連書金都敢打了。

    她爹孃都沒有碰過她弟弟一根手指頭。

    許白前也是臉色鐵青,王添纔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這個寶貝兒子的。

    “娘,您要是不想給方子就直說,何必折辱於人?”許白前起身,站在了王書金的前面。

    “求人就該有個求人的態度,我是你娘,還是你是我祖宗?”

    “要方子可以,拿銀子來,一百兩,老孃就賣給你們。”許雲氏生養了許白前,沒指望上他給自己養老送終,就要先被兒子氣死了。

    許白前眼看就是個養不熟的,許二柱還在家喫糠咽菜呢,他兒子幫着岳家發家致富去了。

    “一百兩?”許白前覺得自己在他孃的臉上看到了四個字:貪得無厭。

    忍着氣,許白前平復了一下,才溫聲對若娘說:“娘,你跟爹和離,兒子可是出了三十兩撫養銀子的!”

    “嗯?”若娘挑眉,三十兩可真不少了,難怪許二柱答應和離那麼幹脆。她提的和離,銀子就不用給了呀。

    “上次回來給的?”

    “是啊娘,相公爲了...”

    “閉嘴!”許白前發現他被若娘套話了。

    “老大啊,你爹想休了我,你早知道了是吧?”所以到現在都以爲她是被趕出去的一方呢。

    “娘,都是爹一時糊塗,兒子給銀子也是不想爹孃爲了銀子的事離心。”這話多漂亮,但問題是你娘不是因爲銀子纔跟你爹分開的呢,好兒子。

    要是原來的許雲氏聽了這話估計會很感動,若娘只覺得許白前蠢。

    若娘不想跟他們在這件事上扯皮,正了正臉色。

    “好好聽着。”

    “第一、老孃跟許二柱和離,是老孃先提出來的,你爹個蠢貨巴不得老孃給你老許家做牛做馬。”

    “第二、老孃沒收到你的三十兩銀子,你要不回去問問許二柱拿着銀子都做了些甚麼。”

    “第三,想要魚湯方子就拿銀子來買,老孃不是活菩薩,還能管你們一輩子。”

    “何況如今分家了,老孃死了都供不到你老許家的桌案上,我憑甚要管你?”

    老三和柳氏賣完魚丸回來,聽到的就是這段話。

    二人站在堂屋門口,也不知道該不該進。

    老孃這說話的方式聽着耳熟,好像跟爹談和離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直把爹說得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這次又是誰?

    不過,沒想到他們爹看起來老實,坑起人來也是一點不手軟。

    “不可能,爹他不會...”許白前像是想到了甚麼,突然停頓了。

    難怪昨日看,許二柱和馮麗娘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裳,家裏的肉也是沒斷過。

    老三一聽聲音,擡腳就走了進來。

    “大哥!你咋來了?”大哥這段時間回村的次數,比幾年加起來都要多了。

    “三弟,我...”

    “他咋來了?你大哥來搶你的買賣呢。”老四趁着若娘跟許白前說話的功夫,又去廚房倒了杯水過來了,若娘此刻正喝着呢。

    許白前被一連串的事情打了個應接不暇,心中對許二柱也有了些埋怨。

    要不是爹不跟他說實情,也不至於如今被娘說的面子都下不來。

    還是在王家人的面前。

    “娘,子不言父母之過,您和爹的事情,兒子無權過問,您如今過的好,兒子心中也歡喜。”

    “跟您請教魚湯的方子,也是迫不得已,您也知道魚鮮買賣不易,王家跟馬家是姻親,若能幫襯幾分,於兒子往後也有益。”

    “兒子來年要去郡裏參加鄉試,銀錢方面不湊手,這纔打了您方子的主意。”

    “書金跟縣丞家的公子相識,最近衙門裏有個文書的職,空了下來,只要打點打點,爹便能去替上了。”

    許白前:爹都快有公職了,你跟他和離,你虧不虧啊?

    娘啊,兒子喫喝都花別人家的銀子,考試也是王家養着,你出個方子已經很佔便宜了。

    但他知道許雲氏喫軟不喫硬。

    “方子...方子兒子願意出銀子買!娘能不能少些銀兩?”魚湯他也喝過了,以湯的口感來說,不怕沒有人買,掙回本也是早晚的事。

    原本他是想哄哄若娘開心,看在三十兩銀子的份上,將方子白給了。

    哪知道,他爹將銀子吞了。

    要和離的人還是他娘。

    他娘怎麼就這麼能的呢?

    若娘聽到許二柱打算在衙門裏謀職,心沉了下來。

    “這樣吧,老孃可以不要你們的銀子,你們答應老孃一件事就成。”若娘放下茶杯,低頭思索了片刻。

    許白前和王氏姐弟對了一眼:看吧,一聽爹有了公職,孃的態度立馬就不一樣了。

    “娘,您說,只要兒子能辦到!”三人臉上都有了笑意,早知道就先說許二柱的事情了。

    若娘一看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就這樣的,還想去縣衙跟那些滑不溜秋的人打交道?

    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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