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閣樓窗邊往外看,遠山青翠,近處蟲鳴,小莊園出門就是一條大路,路南種了瓜果蔬菜。
豇豆已經牽藤上架,隔壁是開出小黃花的胡瓜,若娘打開後院那邊的窗戶,竟是跟許家村裏她那屋一樣的佈局。
東邊的院牆邊還有牽藤的絲瓜,已經有果實掛着了。
紅薯藤還耷拉着,老三和柳二虎他們在給苗澆水。
老三背後的衣裳都汗溼了,擡頭擦了汗,就看到若娘站在閣樓上看着他們。
“娘!”老三使勁地朝她揮了揮手,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着光。
“娘,這邊的茅廁不好使,能不能也把它做成跟咱們家一樣的呀?”老五換了一身石青色的短打,比穿着長衫的時候看起來精神多了。
自他娘弄出來那個可以坐着的茅廁,讓他再用這種蹲着的,他是真的不樂意。
“弄吧,這裏的人娘也不熟悉,你們自己去打聽一下,請工匠師傅來。”
“等今日將軍過來,領着先認認地,把肥挑到地裏去。”
若娘說完,覺得站在窗臺跟他們講話有點費嗓子。
將屋裏收拾了一下,就下去了。
昨日夜裏到張家村,沒來的及細細整理,若娘先帶着半夏、柳氏他們將各個屋子的細軟都歸置了。
小莊園是張景彥名下的,日後若是銀子夠,她打算買下來。
當務之急,先種稻子。
五十畝地,若娘準備了二百斤的稻種。
攤在院子裏曬。
老三他們澆好水,將屋裏的一個小方桌搬到院子裏喫早食。
飯桌上,若娘讓老三喫完去問問這個村裏有沒有屠戶,她想把屠戶殺豬的皮毛買下來,剁碎混入韭菜,置於坑中,幾天就能漚出來。
她在青山鎮上買的那本叫《農術》的書上,就記載了這種漚肥的法子。
另外還有一種,她也要試試。
五十畝地啊,全部要先除草、翻地、肥田。
“娘,您昨晚睡的好嗎?想到咱家在許家村的屋子剛建完就不住了,我這心裏老不得勁了。”今日柳氏做的是菠菜乾飯。
若娘昨晚睡前特意叮囑的,從今日開始,地裏的農活就重了。
老三喫的歡,嘴裏也說個不停。
他昨晚是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建成的屋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想回去住?娘也不攔着你,回去記得順便照顧好你爹和你大哥。”若娘慢條斯理地挑着飯喫,小桌上還放了兩籃子蒸的粗糧饅頭,和一碟子酸菜炒肉絲。
“不要,娘,您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這麼長時間了,他爹和他哥是甚樣的人,他能不知道?
一聽爹當小官了,娘恨不得連夜就搬,那架勢,他這麼笨的人都看出來了!
用老五的話講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也不知道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改日有時間,他得問問老五。
剛喫完,張景彥帶着一羣人過來了。
先介紹了張家村的里正,是原先軍裏的一位千戶,名叫張得發。
年四十五,有妻周氏,兩子一女。
兩子都已成親生子,如今在上谷關鎮守。
幺女張銀花,年僅十二,是張得發的老來女,自小就跟着張得發練些拳腳功夫。
今日也跟着一起來了,上前就給若娘行了個抱拳禮,動作乾淨利索,若娘含笑地應了。
若娘認了一圈人,十五個人裏,健全的不多,所以也好分辨。
一遍之後就可以叫全所有人的名字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都很驚訝地看着她。
除了將軍和張家村處熟了的人,還沒有人第一次見面就叫全他們名字的呢。
若娘不知道他們的想法,認人是她從前閨閣必學的。
有這麼一出,算是陰差陽錯的讓大家知道將軍帶回來的這一家人,是有些本事的。
“這位是雲氏,是來教大家怎麼種糧食的,上谷關的將士們,今年冬季能不能喫飽飯,就靠大家了。”
張景彥說完,對着人羣深鞠了一躬。
“將軍!”除了雲家人,其他人全都單膝跪地,齊聲喊着將軍。
“雲氏,拜託了!”張景彥直起身,深深看了雲氏一眼。
“將軍客氣了。”
若娘欠了欠身,上谷關的將士有這樣的將軍是他們之幸。
“現在大家都一起去看看地吧,由雲夫...雲大娘給你們分派。”張景彥挑選的沒有年紀超過三十的,年紀小一些,雲氏更好驅使。
叫雲大娘也算合適。
張景彥領着人認地,若娘走在後面跟小夥子們聊天,打聽清楚了他們坐在哪,家裏還有哪些人,聽完了,心裏也想好怎麼安排了。
五十畝地不是一整塊,分散在張家村的各個角落,她就近分給了靠着地的人家。
分好後,各自回家。
張景彥跟在若娘一家後面回了小莊園。
若娘先讓老三去割肉,她想跟張景彥說說接下來的打算。
她需要的一些東西,憑她自己拿不到。
張景彥也不是第一次在他們家喫飯了,除了許半夏和柳二虎還有些拘謹,其他人一點不自在都沒有。
安靜地喫完了午食。
天氣太熱了,衆人就在堂屋邊上的巷子裏坐着乘涼。
“將軍,想問問您,如今哪裏可以買到砒霜?”若娘早上就讓柳氏熬了綠豆湯,吊在井裏冰上了。
喫完飯,人手一碗綠豆湯,張景彥覺得整個人都靜了下來。
但一聽若娘這話,一向很穩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將碗放在邊上,張景彥握了握拳頭:“你在這裏是有甚不習慣的地方嗎?”
不至於不想過下去了吧?
若娘沒明白他怎突然這麼問,張家村自然比許家村好上許多:“一切都好。”
“那你...”
“不是,將軍誤會了,去年螟蟲讓稻子受災,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從根源防治蟲害。”
“會比後期的治理更有用。”
“可用砒霜拌種。”
張景彥聽完,握緊的拳頭才偷偷鬆了。
這雲氏說話一頓一頓的,可嚇到他了。
“等我回去,就給你送過來,需要多少?”砒霜只有藥材鋪才能買到。
而且每個去買的人都需要戶籍登記,大多數情況,都是不會對外售賣的。
“二兩?”書中沒有明確記載,她也不清楚二百斤需要多大的量。
而且她也不知道張景彥能弄到多少。
張景彥嘴角一抽,她知不知道一指甲蓋的砒霜就可以毒死幾個人了...
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