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睡了一覺,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按按額角,甩甩頭,夜裏做夢,竟是夢到了那個素未蒙面的瓊花。

    小姑娘哭着鬧着,說自己不要跟馮麗娘走,轉頭讓她救救她。

    富嬸說,瓊花在飯堂跑腿的那段時間,馮麗娘天天都來,後來出事了,她纔不來了。

    未必不是馮麗娘哄騙了瓊花。

    雲若將牀上的薄被疊好,出門洗漱。

    大頭媳婦楊氏已經在院子裏洗刷衣物了。

    “雲嫂子。”

    “嗯,早。”誰能想到那時候又懶又胖的楊氏,能變得這麼勤快又靈活?

    “娘煮了粥,在鍋裏悶着,我去給你盛。”

    “我自己來就好,借住在這,麻煩你們了。”

    “雲大嫂這話要是被娘聽到,娘可是會傷心的。”

    “我傷心甚?”恰好富嬸忙完,來了後院。

    “雲大嫂說太麻煩您了呢!”楊氏笑道。

    “若娘啊,不興說這話。”好話說多了就見外了。

    “那我就真的厚着臉皮打擾大家了。”雲若莞爾一笑,順着話說道。

    “哎,這纔對。”

    “喫早食,喫完,我帶你去許大柱家瞅瞅。”

    富嬸對雲若還算了解,許二柱犯的事,跟許大柱可沒有關係,況且,若娘將二老一直當親爹孃照顧。

    許富貴雖然沒了,範氏還在呢。

    “富嬸,許大柱也是跟着你們一起來的吧?”

    “是啊,幸好有他們,我們在這還算有個能說話的人家,許大柱家大虎二虎都跟着傅將軍了,如今是他下面的小兵,混的還不錯呢。”

    “富嬸,你把這周邊的情況跟我說說吧。”

    “有沒有甚賣東西的?第一次上門,也不好空着手過去。”

    “咱們這邊賣東西的可不多,你要往東邊走。”

    富嬸靠近雲若嘀咕:“那邊都是京中犯了事的被流放過來了,人家有錢,流放的日子都過的好。”

    “有聰明人,就專門在那擺攤賣東西,一個月能掙不少錢。”

    “喫的,喝的,玩的,甚都有。”

    “那些東西,許大柱家也用不上。”

    “有沒有賣粗糧作物的?”

    “那倒也有,上谷關的糧食都是要歸到軍中的,荒地自己開了種,收成多少都沒人管你。其他要買,就只能到軍中指定的糧鋪去買。”

    “那我就去買點粗糧給他們送過去。”

    “行,我跟你一起去。”

    富嬸本也打算去買點糧食,家裏做喫食買賣的,消耗快。

    兩人出了門,沿着街走,富嬸邊走邊說:“這邊的人,是劃分了地方住的,我們這種沒犯事的老百姓就在西邊這住着,再往西有一座山,山的那頭就有士兵把守,平時日也能上山挖個野菜。”

    “犯了事的百姓也分輕的和重的,輕的就在我們邊上住,殺人犯的就在東邊和那些富商官爺一起住。”

    “那些人,殺人犯都不敢惹他們。”

    東、西街都是有士兵把守的,平日裏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兩人到了糧鋪,賣糧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隻袖子空蕩蕩地掛在身側。

    雲若:......

    別處碰不到的熟人,全在這見着了。

    青山鎮上私塾門口守着的兩乞丐。

    一個叫瘦猴的,一個斷臂的。

    “富嬸,又來買糧,這次要多少?”都是老熟人了,小夥子看到富嬸就笑着打招呼。

    “來福啊,這次多點,稱個五十斤。”

    “順道再給你介紹點買賣。”

    “若娘,你稱多少?”

    “小兄弟這邊送貨上門嗎?怎麼賣的?”

    “粗糧四文一斤,能送上門的,大姐,你要多少?”叫來福的斷臂小夥子看着新面孔,但莫名的又覺得有點熟悉。

    “先稱五十斤我帶走,再稱五十斤一起送到富嬸家。”

    “行咧,沒問題。”

    “大姐,咱倆是不是在哪見過。”來福一邊給她們稱糧,一邊回過頭問雲若。

    雲若眼中含笑。

    “要是小兄弟在青山鎮落過腳,那咱們可能就是見過。”

    “啊?啊,是你啊老太太,你咋變年輕,還好看了?”

    “瘦猴!快出來,這裏有個老太太,咱們見過的!”

    來福對着裏屋喊,在這裏能遇上,可太有緣分了。

    “誰啊?”瘦猴從裏面出來,人看着比在青山鎮的時候精神了不少。

    “哪個老太太?”當乞丐的時候,見過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吧。

    “說私塾的夫子是她兒子老丈人的那個傻老太太。”

    “哦,不對,不是傻的,是裝的。”

    雲若無奈極了,裝瘋賣傻都是迫不得已。

    “我可沒騙你們,之前王添才確實是我兒子的老丈人。”只不過現在不是了而已。

    “大姐可真是深藏不露。”

    富嬸聽的迷糊,也顧不上其他。

    “若娘,買這麼多糧食做甚?”

    “富嬸,我還得在你家賴上一段日子呢,付個飯錢。”

    “做夢呢你,來福,不許給她裝,嬸可不稀罕你這麼點飯錢。”

    “富嬸,你要這樣,我可就不在你家住了。”

    富嬸:......

    兩人買好了糧食,裝在兩個大籃子裏提着往回走。

    “富嬸,馮麗娘有身孕了這事,你知道嗎?”

    說起許二柱那羣人,富嬸就沒個好臉色:“孩子指不定是誰的呢。”

    嗯?

    馮麗娘對許二柱那可以肉眼看得到的推崇,怎麼可能跟了別人?

    “跟的就是那一塊的人。”富嬸手肘往後伸了伸,指向身後。

    “自願的?”

    “說不好,不過自此許二柱就過上好日子了,不用下地幹活,也不用挖河修路了。”

    兩人說着話,一路遇到的人,都會跟富嬸打招呼,順便打量她。

    “到了。”

    富嬸在一家屋子前停了下來,雲若擡頭看,屋檐上方也插着一根灰布白字的旗子,上面寫了個許字。

    這或許是軍中用來區分人員的。

    “大柱啊!”富嬸門都沒敲,對着屋裏就喊了。

    “哎,富嬸來了。”答話的是許大柱的媳婦兒周氏。

    “香巧啊,快開門,有客人來了。”

    “富嬸,這上谷關哪有甚客人...”周氏笑着來開門。

    話說一半就停住了。

    還真的是...

    “若娘,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孩子們呢?”

    “大嫂。”

    “快屋裏坐,老三他們沒跟着一起來嗎?”

    “沒有,我就是來打聽點事兒,路太遠了,帶着他們也折騰。”

    “是打聽許二柱的事吧?聽說他回去了,不知道現在在哪?”

    這個混人,是真的沒人性了。

    “在洛州府,跟老大老二他們在一起呢。”

    雲若跟着進了門,這院子比富嬸那個還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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