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聲音裏滿是懷念。
“張叔,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老奴看着,將軍您又瘦了。”白髮也多了。
“沒瘦,是壯實了。”
“張叔,您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着。”
“老奴在賬房算了一些這幾個月將軍府的花用,哎,這些人,可怎麼辦?”
“張叔不必擔心,我回來,就是處理這件事的。”
“有些人啊,這臉皮不知道怎麼這麼厚的,這可是張家,安青這孩子,您好歹也把她養大了,還抵不上一個剛認識沒幾個月的男人。”
“或許就是血濃於水吧。”
張景彥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
“張叔,這些日子有沒有發現這個汪澤的異常?”
“我讓正清盯着呢,他媳婦兒今日生了,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就會過來。”
“好,知道了。”
“張叔,咱們進去看看這一家子吧。”
張叔嘆了口氣,他家將軍這心裏不知道多苦呢。
烏家造孽啊。
還有這個安青,養不熟!
“老奴前面給您帶路。”
“張叔,你慢點走,我自己家,我還能不熟?”
張叔聽着張景彥的聲音裏沒甚變化,猜到是被傷透了心了。
踏進後院,就看到四個小廝,兩個丫頭守在堂廳門口。
屋裏亮了油燈,照着四個人綽約的身影,小娃子在屋裏一蹦一跳的,不時有笑聲響起。
最前面的小廝眼尖,一眼看到了在前面走的高大身影。
這是...
一拐一拐的,這麼高的身量。
還有後面跟着的張叔。
“將軍?”
“啊?將軍!”
“拜見將軍!”
“拜見將軍!”
屋裏聽到外面的動靜,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放在窗臺上的油燈被風吹過,吹動了屋裏的人影。
婢女在張叔的示意下推開門,跪着恭迎張景彥進去。
跨過門檻進去,有個看着瘦弱的書生模樣的中年人坐在上首,烏樂蓉坐在左手邊。
右手邊坐着張安青和師笑霜。
一進屋,屋裏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以前一看到張景彥就會笑着撲過來的師笑霜怯生生地躲在張安青的懷裏。
用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烏樂蓉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倒是坐着的男人站了起來。
這一站,張景彥才發現他身量比他矮了有一個頭。
難怪烏樂蓉看不上他,原來她喜歡的是這種文文弱弱的男子。
張景彥也不覺得奇怪,烏家的男人,好像都是這樣的。
“在下汪澤,看過將軍。”
“將軍快屋裏請坐。”
“本將軍要是沒記錯,這裏是將軍府,你們這是借住在我家?”
“張景彥,我名義上還是將軍夫人,帶着幾個人住在將軍府怎麼了?”
烏樂蓉可不認爲張景彥有這個膽子敢將她趕出去。
要是他敢,當初就不會讓她生下孩子了。
張景彥挑了下眉,將軍夫人啊,很快就不是了。
“將軍府算是我借給你們住的,張叔他們住多少日了,一日算十兩銀子,記得跟烏家大小姐要。”
“是,將軍。”
“今日老奴湊巧算了一下,烏家大小姐帶着客人在將軍府住了十個月了,喫食花用一萬兩,再加上三千兩,統共一萬三千兩。”
“你,張景彥你甚麼意思?你敢問我要錢?”
“堂堂烏家大小姐,不可能拖着這點銀子不給吧?何況這裏不是還有永業的這位金將軍的弟弟嗎?”
張景彥往前走了兩步,貼近了烏樂蓉的耳邊說了一句。
“你...”是怎麼知道的?
“給銀子,或者等着我去聖上面前說道說道。”
一進門,張景彥看到烏樂蓉和張安青的妝容就想皺眉。
一頭的金釵,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全是金子和玉器。
大晚上的,臉上的胭脂水粉濃厚,臉被塗的跟個鬼似的。
手指上塗了豆蔻,鮮紅鮮紅的。
這一聲,要是走在路上,準會嚇哭人。
烏家大小姐啊。
百年世家,這是養出了怎麼樣的一顆棄子。
張景彥抿了抿嘴,或許這就是永業的人喜歡的吧。
一萬兩啊,夠他給上谷關的兵們買很多的糧食了。
他看向張安青,她低着頭,卻是連聲父親都不願意喊了。
張叔在一旁看的心裏難受,這一家子都是甚麼白眼狼啊。
“烏家大小姐,如今你們一家三口也算團圓,我這將軍府就不適合你們住着了。”
“明日啊,就找個地方搬出去住吧,不然看到我,想必你們心裏也膈應。”
“張景彥,這將軍府我憑甚麼住不得了?”
在將軍府住着,有人伺候,花用都是公中出,她爲甚麼要走?
“因爲,你不配住在這裏。”張叔往前走了一步,氣的手都抖了。
多大的臉啊,這是?
“張景彥京中那些傳言都是你讓人傳出來的吧?我知道你一直以來,對我都是愛答不理,可安青有甚麼錯?”
“這些日子,她一步不敢踏出將軍府,一出門就有人對着我們指指點點,你怎麼忍心這麼做的?”
“烏樂蓉,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帶着男人住在我這裏,以爲整個京都裏的人都是傻子?”
“識相點,趁老子還不想跟你們計較的時候,趕緊滾。”
“呵,行,我們走,烏家不會放過你的。”
“這裏不歡迎你,麻煩你離開。”烏樂蓉指着門外,對着張景彥說道。
張景彥似笑非笑地看了屋裏的人一圈,帶着張叔走了。
張叔帶他回了他常住的屋子,就在書房邊上。
“將軍,您今日似乎有些急躁了,怎麼一回來,就要將他們趕出去。”
“現在京都中的風言風語,對您而言還是有利的。”誰提起將軍府,不說一聲窩囊,也就是因爲這樣,大部分的人對於張景彥的態度都是同情的。
畢竟在這件事上,錯不在他。
“烏家的人能容許烏樂蓉住在將軍府,就是想試探我,該查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讓他們自亂陣腳了。”
“張叔,之前給您帶過信了,這個金汪澤是永業的王族,一直待在將軍府,不是個辦法。”
“可他已經在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只要別人發現了,就可能說是我們包庇他...”
張叔這麼一想,就有些站不住了。
“張叔,有甚麼人會明知人是敵方的,還藏着他的?通敵叛國是誅九族的大罪。”
“那...
“所以我們要先發制人。”
現在烏樂蓉已經知道,他知道金汪澤是永業人,勢必也不敢再待在將軍府。
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地方搬家。
張景彥站在門口,看向天,或許,這裏面有他可以利用的事。
“張叔,最近要麻煩你了,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