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細細解說,帶着里正往剛剛她經過的地走過去。

    站在地頭,她也不說話,伸手指了指。

    石英嘿嘿地笑了兩聲,他自然知道怎麼回事兒。

    村裏人甚麼做派,他也清楚,這種事講求你情我願。

    種子給人家了,種在別人家地裏,你說幾句沒事,還真能去人家地裏幫着掐嗎?

    但這話石英只敢在心裏說。

    種子是若娘找人尋回來的,分給大家一個銅板沒花,最後的收成也不要,等於人家出銀錢,出點子。

    只是借用一下村裏人的地,讓你聽話一點,聽吩咐而已。

    哪裏沒有自作聰明的人?

    “夫人,您剛剛說的話,等會我就挨家挨戶跟他們說道說道,您也別生氣,村裏人就待在這麼大個地方,見識少,固執。”

    莊稼人本性不壞,石英也不想雲若寒了心,因而話裏話外,還是維護了村裏人幾分。

    雲若自是明白,只是...“里正,如今已快進入八月了,上谷關不比這裏,十月份便會一日比一日冷下來,五萬人的冬衣。”

    “上谷關冬日嚴寒,一件冬衣按需要一斤棉花來算,就是五萬斤。”

    雲若看着眼前鬱郁綠綠的一片棉田,目光逐漸深遠。

    “我們都知道棉花賣的貴,越是寒冬越貴,一斤棉花能賣到百十文。”

    還得加上被子、鞋子,哪一樣都離不開棉花和布匹。

    石英算的明白這筆賬。

    要讓五萬人喫飽穿暖,少不得白銀幾百萬兩。

    將軍那麼窮,這筆銀錢要從哪裏來?

    雲若看他聽進去了,繼續說道:“之前我讓將軍去查過各地棉花的產量,你也在旁邊,多少來着?”

    石英自是記得。

    一畝地一百五十斤以上,已經是好的了。

    算下來,一年辛苦到頭,一畝地也就掙個二兩銀子不到。

    所以知道雲若想種棉花,石英是舉雙手雙腳都贊同,但現在他才發現,種棉花比種其他任何一種東西,都更加麻煩!

    “那你猜測一下,要是這些地裏的棉花能長成,一畝地能產出多少?”原先雲若不想這麼早把產量的事拿出來說,但要是他們全不聽她,今年她種的這些棉花就全白費了。

    石英一聽這話,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探身過去,輕聲回道:“二...二百斤?”

    再多他就不敢想了。

    雲若側身看了他一眼,又慢悠悠往自家地裏去了。

    石英小步跟在後面,眼神左右飄。

    發現真的沒一家聽話,好好把打苗頂的,難怪夫人生氣了。

    臨近棉田,遠遠就看到老三彎着腰在修枝頭。

    雲若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停下,斟酌了一下:“四百斤,要是伺候的好,我家的棉田,能畝產四百斤。”

    石英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您說的是四?”他伸出常年握刀的手,在雲若眼前晃了晃。

    雲若看到一張黝黑的大手上,一個又一個疤痕,有些似乎是當時受的傷太嚴重了,疤痕彎彎曲曲,像一條長在手上的地龍...

    “四百斤,我家的地。”雲若強調。

    “村裏那些地,要是聽我的,一步一步來,也可以有三百斤左右。”要是他們自己種,一百多斤頂天了。

    雲若側了側頭:“里正,您想清楚了,這中間可有兩百斤的差異,信不信我,全看你自己。”

    村裏現在一共有三十六畝地種了棉花,按照四百斤算,就是一萬四千斤。

    或者直接減半,全看他們自己選擇。

    雲若言盡於此,於這件事上,再也沒有提過任何的要求,她隔三差五就會來自家地裏轉轉,石英依舊會來找她,她只說法子,再也沒說過希望村裏人也這麼做。

    石英看她如此,也只能在心中嘆氣。

    人啊,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嚐到苦頭,誰勸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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