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完信的十來日後,更深露重的悅家村雲家迎來了兩個讓他們萬萬想不到的人物。

    這日夜裏,白白躺在院子的走廊下睡覺,它的體型已逼近成年老虎,光是躺在那,就足夠嚇破別人的膽了。

    忽然,它睜開眼,看向院子大門。

    很快,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老二住的離大門近,隨手披了件衣裳,罵罵咧咧地走過去開門。

    “誰啊?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話沒說完,就瞧見門外穿着淺白襦裙,手中抱着粉嘟嘟女娃的夫人正對着他微笑。

    夫人和小女娃一模一樣的大眼睛,似乎比天上的月色更明亮。

    人,老二自然是認識的。

    去年冬天,可不在他家住了一段時日,今年還來耀武揚威了一番。

    正是張安青和師笑霜。

    “你們怎麼來了?”老二伸頭往外看了看,就見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將許多東西直接搬出來放在地上,飛快地趕着馬車走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幾個大箱子:“你帶過來的?半夜來送禮?”

    這可不像大戶人家的做派。

    “老二,誰來了?”若娘是被大白虎的大腦袋拱醒的,它有點生氣,因爲張安青帶了另一隻大老虎來佔領它的地盤了,這件事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不允許的,哼!

    雖是二進的大院子,但若娘一家現在都是住在前院,門口有甚動靜第一時辰都能知道。

    “娘,年前山裏撿的那個女的帶着女兒又來了。”老二回頭喊了聲。

    他可不想說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來了,興師動衆的,拿捏個甚。

    若娘一聽,便坐起了身。

    幾個屋裏的燈陸續亮了,老四進屋將若娘抱了出來。

    張安青抱着小女娃,老二和老三將她帶過來的東西都搬了進來。

    師笑霜一看到若娘,便從張安青懷裏歪了身子,張開雙臂要若娘抱:“奶,抱霜兒。”

    她還記得在很冷的天,給她蓋被子的雲奶奶。

    她還有云奶奶給的荷包呢!

    小傢伙低頭瞅了眼衣裳,沒看到,轉頭看她娘:“娘,霜兒的荷包?”

    張安青給她理了理湊上去的小衣裳,有些尷尬地開口:“霜兒的荷包被娘弄丟了,娘明日再給你做一個。”

    “不要娘做的,要雲奶奶給的。”她自己有,爲甚不給她?

    若娘看小女娃撅着嘴,伸手要抱她。

    “雲大娘,你的身體不好,霜兒也重,還是我抱着吧。”張安青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蓋了個毯子的雙腿上。

    若娘也看了眼自己的腿,還順帶輕輕怕了下:“無礙,肉都長全乎了,就是雙腿還沒感覺站不起來,霜兒個小身板傷不到我。”

    張安青這才把一直往前傾的師笑霜慢慢放在了她懷裏。

    若娘抱着小娃,讓她坐在自己的懷裏,擡頭看着張安青。

    又看了看圍着站的兒子兒媳:“老二將你隔壁的屋子...不對,去後院收拾一個屋子出來,其他都先回去睡吧,”

    “好。”

    等人都走了,若娘讓張安青坐下說話。

    “你們爲何會在這裏?”還一副似乎要長期住下去的模樣。

    張安青看着剛坐雲大娘懷裏一會,就開始打瞌睡的小女兒,將京中這段時日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若娘。

    若娘一邊聽,一邊將腿上的毛毯扯開,蓋在了霜兒的身上:“侯府失火?你父親安排你們假死然後過來?”

    若娘想起張景彥信中所寫,張安青這個人,絕無壞心,就是耳根子太軟,性子又柔和,容易偏信旁人。

    烏樂蓉幾句話就能哄得她不計較被拋棄、被嘲笑的二十幾年苦日子,一口一口地叫娘。

    還打算勸張景彥接受烏樂蓉,一家不知道幾口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她打量了幾番眼前人,與上次錦衣華衫不同,這次的張安青僅僅是不起眼的襦裙,發間也從閃閃發亮的碧玉簪,換成了銀簪,倒是有幾分農家人的樣子了。

    她坐得板正,講話也是一板一眼:“...見過母親後,父親讓我先回侯府。”

    “侯府...師懷德還在懷文縣當縣令,老夫人與我不算親近,但父親說,需要我在老婦人和老侯爺面前多露面,我便日日帶着笑霜去給他們請安。”張安青避重就輕地帶過侯府的事,請完安,她讓奶嬤嬤送笑霜回去繼續睡覺,自己卻是要留在老夫人跟前立規矩的。

    時常是一站就到下晌,一口飯都喫不上。

    “昨日夜裏,父親讓人提前給我帶了信,說我住的屋子會起火,將我和笑霜提前接了出去,安置在侯府的不遠處。”

    “今早我喬裝出去,就聽說侯府失火,我和笑霜都藏身火海了。”以後便再也沒有張安青和師笑霜這兩個人了。

    她笑的有點慘淡,或許,她一開始就不該是父親的女兒,不會嫁到侯府,而是在某個平平凡凡的家裏,不富足卻安心地過完一輩子。

    若娘不知道她的心聲,不然肯定會嗤之以鼻。

    貧賤夫妻百事哀,沒銀錢的日子會有多難,張安青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想知道。

    然而,張安青不知道的是:師懷德有陣子是在洛州府的。

    “所以,將軍將你安排在我這裏,難道是因爲我長了張和善的臉,甚麼人來都得好生招待着?”若娘不想成爲別人眼中的老好人。

    張安青從未聽過這麼直白的話,一下子漲紅了臉。

    “父親他...”她不知道原來父親並沒有提前跟若娘通過氣。

    若娘卻大概知道張景彥的意思,無非就是讓她做這個壞人,磨一磨張安青的性子。

    張安青能有甚麼性子?人跟麪糰似的,沒有張景彥護着,誰都能捏一捏她。

    若娘看懷裏的小人兒睡得口水都流在了她的手背上,再看一眼低着頭不說話的張安青,恰好老二收拾好了屋子走了進來:“娘,後面收好了,您也早點休息吧,大夫不是說了,您要多休養的嗎?”

    “那你領着世子夫人先回屋吧,等會再來揹我回房。”

    “好的娘。”

    “夫人,這邊請。”老二側身站在門邊,隨意做了個請的動作。

    張安青接過師笑霜,向着若娘福了個身,纔跟着老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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