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家村不輕易有外來人,村裏人石英也都清楚底細,今年天暖和了,若娘就放小娃子自己出去玩了。

    大家都知道是雲家的孩子,再加上這兩年養的白白胖胖的,長的又漂亮,誰看到了還會幫忙照看幾分,哪裏會出小娃被打的事。

    石英剛開始聽村裏人來說,他以爲是開玩笑的。

    但還是放下手裏的鐵鍬,從後山出來了。

    路上遇到張得發,兩人一起去了雲家。

    剛到的時候,幾個娃子按着洗澡去了,就看到若娘沉着臉坐在堂屋裏喝茶。

    “夫人。”兩人打了招呼,就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手邊是已經準備好的茶水,端起喝了一口,清香爽口,溫度也正好。

    石英和張得發互看了一眼,這是一早就等着他倆來了呀。

    “來了等會就一起喫飯吧,老三媳婦兒在廚屋整菜了。”若娘放下茶杯,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過了剛開始看到三個泥娃子的震驚,若娘此時已經平靜了。

    “夫人,是新搬來的柳家的兩個小胖子,柳家那個江氏慣得很,近日差不多將村子娃子都欺負了透。”石英皺着眉,村裏大小的事,他走一遍就知道了。

    說起來,算是夫人的親家呢。

    “查的怎麼樣了?”若娘聽他提到柳家,看了看門外,隨口問道。

    石英看了張得發一眼,張得發就起身站到了門口,倚着門板站着。

    “是有點蹊蹺,來路不對。”

    “柳?”若娘看了看袖口,剛剛抱孩子,泥全沾身上了,猜到他們要來,便沒去收拾。

    柳這個姓,如今在他們這些人耳中,真的太能引起警惕了。

    若娘想到那家人,驀地擡起頭:“還有一個江。”

    柳二虎的這個後孃,姓江。

    江明月,京都的禮部侍郎,都姓江。

    “從這兩個人身上,往京都查查。他們這個時候來村裏,也是巧的很。”正是他們發現了後山地道,並先行封閉的節骨眼上。

    “柳家來了之後,村裏熱鬧了不少,成日裏雞飛狗跳的,後山他們還沒去過吧?”若娘擡眼看石英。

    石英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夫人,後山把守森嚴,現在村子裏的人都不讓去了,他們不可能進得去的。”

    若娘含笑看他,並不接話。

    ......

    堂屋裏靜了片刻,外面傳來老三的大嗓門:“得發叔,你怎麼來了?我娘在家嗎?”

    外面人回來了,若娘便起身走了出來,跟老三媳婦兒一起將飯菜端進堂屋。

    等幾個娃洗完出來,草兒和文兒一左一右坐在了柳二虎的大腿上,可憐兮兮地告着小狀。

    柳二虎原以爲是小娃子間的玩笑,後面聽着聽着太像他爹的兩個便宜兒子了,便擡頭看向了若娘:“娘,大閨女說的是我爹他們?”

    他知道以若娘對幾個孩子的上心程度,不可能不去打聽清楚的。

    不然石英和張得發也不會在這裏。

    若娘還沒開口,石英就搶着說了:“村裏最近也沒來其他人,就他們最鬧騰。”

    搞的村裏的人,日日有人來找他抱怨。

    後山的事,他都快顧不上了。

    這幾個人不會就是派過來擾亂他的陣腳的吧?

    有了這個想法,石英喫飯就有些魂不守舍了,姓柳的老頭來了這些時日,院門都不出,都在家做甚?

    尋常人要在一個村定居,頭一件事不就是買田種地?

    柳老頭坐閨房不出來,江寡婦成日走街串巷。

    石英原本想着是不是有柳二虎在的緣故,所以他們不愁喫喝,經過若娘這一指點,就真覺出有點問題了。

    “老石...老石!”張得發看人夾菜都夾到桌子上去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是失了哪門子的魂?

    柳二虎聽到是那家人打的他的孩子,臉黑的像鍋底。

    他還打算找個空閒將娘給他的五十畝地契給送過去呢,如今出這樣的事情,多寒他孃的心呀...

    還有同樣被推進稻田的霜兒,張安青抱着小女娃餵飯,不知道是不是顧及柳二虎的面子,在這件事上倒是一句話都沒說。

    午食喫的不算愉快,還沒下桌,外面就吵起來了。

    “雲家的,你們給老孃出來,還說是甚讀書人家,出了個秀才的,出了秀才就能把老孃家水稻苗糟蹋成那副鬼樣子啊?啊?”

    大門外傳來潑辣女子的大吼聲,若娘看了石英一眼,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雲家的老太婆就是個仗勢欺人的,人呢,給老孃滾出來,賠老孃的稻苗!”

    “噓,王家的,你小點聲,有事說事兒,吵吵鬧鬧有何用?”

    “就是啊,雲家還不厚道啊,有新鮮東西,可都是想着咱們村子人的。”

    就有人小聲跟旁邊人說着八卦:“這潑辣媳婦兒,是村尾王家去年剛娶進門的,王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他兒子在戰場上沒了一條腿,難找到稱心的,她啊,是前頭的去了,才改嫁過來的。”大嬸用眼神斜了斜叉着腰罵的口水直噴的肥胖女人,眼中帶着一絲同情。

    旁邊上了年紀的一個婦人,聽了她的話,臉色平靜:“那又怎麼樣?王老二雖然少了一條腿,照樣能下地幹活,王家人對着她也好,有好喫的盡緊着她了,沒看她纔來幾個月就胖了一圈了?”

    “要我說啊,你們要是同情她,不若叫她別再在雲家門口大喊大叫了,雲家都是些甚麼人,大家心裏都清楚,悅家村誰家能拍着胸脯說沒受過人家的照顧,去歲下雪的救濟糧,開春種蔬菜的方子,再往前,種地插秧,種棉花,種麥子,可都是人家拿出來的方子。”

    “王家的拿着幾個小娃子掉進她家地裏壓壞的幾株稻苗說事兒,可真有臉!”

    圍着看熱鬧的人被一點撥,轉頭一想,對啊,雲家也不差這幾株苗啊?王家的是來鬧甚?

    “鬧甚?還不就是因爲知道雲家出手大方,有銀子,雲氏又是個寬和的,不會跟她計較。”張得發家的周氏牽着張銀花,站在人羣后面,聽了好一會兒,聽到有人終於長腦子了,便拔高了嗓門送了一波嘲諷。

    “大中午的你們不回家歇着,堵在人家門口是要做甚?”

    若娘,石英,張得發走到大門口,就看到烏泱泱的一羣人,將整個雲家都圍住了。

    若娘看着還在扯着嗓子,手指不時指向她的婦人,轉身看了眼石英。

    壓低了嗓音:“銀花他爹留在這裏,里正你趕緊去後山看看。”

    石英一聽,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大步往前,伸手就要扒開人羣。

    “要死了!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來碰我們?沒看出來啊,咱們村裏的里正,還是個假模假樣的老色鬼呢!”

    依然是王家的媳婦兒擋在了石英的面前,讓他不得已收回了手。

    若娘看着,心裏的預感越發強烈,這個女的不是純粹來鬧事的,她是來打掩護,拖延時辰的。

    “里正,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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