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建捂着腦門,落荒而逃。

    範老太太腦袋病得昏昏沉沉的,聽到範建找嫣姐兒碰了壁,卻還是拖着虛弱的病體,依舊態度蠻橫地破口罵道:“這賤丫頭真是反了天了,你是她親爹,我可是她祖母,這個不孝不悌的東西,建哥兒你扶我過去,我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對范家指指點點,範建麪皮羞惱地漲紅,負氣地道:“娘!你就消停些吧!敏娘跟我和離了,嫣姐兒如今再也不是我范家人了,她都改姓了,現在人家叫蘇嫣!”

    蘇嫣改名一事,對範建打擊頗大,哪怕他不是特別喜歡女兒,但嫣姐兒畢竟是他的嫡女,現在她寧願跟着一個外人姓,都不願再姓範。

    這種感覺,就跟老婆孩子跟人跑了,還跟別人姓了一樣,頭頂綠油油讓人背後說閒話、恥笑差不多,範建覺得臉上很是掛不住。

    心裏埋怨蘇嫣沒個做女兒的樣子,更埋怨他娘。

    現下好了吧,妻子沒了,女兒也改姓了。

    範老太太愣了愣,以爲自己頭昏腦脹沒聽明白,“兒啊,你說什麼,她把名字都改了?”

    範建不耐煩地回答,“是!我嫡女沒有了,家破人亡了,你現在滿意了吧?!”

    “……建哥兒,你現在是在怪娘?”兒子怨怪的表情,讓範老太太一口氣沒接上來,眼前一黑,捂着胸口暈了過去。

    範建這才急了,“娘!”

    天聖國還是“孝”字當頭的,範老太太只是重病,還沒死呢,如果範建這就不管範老太太了,肯定是會被戳脊梁骨的,連官兵也不會允許,所以範建不得不一咬牙背起範老太太走。

    這範老太太乾瘦得一小把,重倒是不重,但到底背上多了個人的重量,沒有打空手來得輕便。

    久病牀前無孝子,何況範建本來就不是多孝順的人,才背了半天兒,範建就想扔下背後的老孃了,甚至心頭起過惡毒的念頭,他娘這一大把年紀了,按理說活也活夠了吧,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範老太太這一病倒,精氣神就垮了,再加上流放苦累,沒有條件好好養病,甚至遭兒孫埋怨,她心頭多了層鬱結,所以範老太太的身子骨沒能撐太久。

    在姚氏死後的第七天夜裏,範老太太斷了氣。

    早上醒來一摸,身體都涼了。

    範建面上倒是裝出悲痛萬分的模樣,範老太太一副薄棺落葬時,他跪在墳頭前,紅着眼流了幾滴淚,但誰也不知道,範建心裏是悄悄鬆了一口氣的,總算不用再那麼辛苦的揹着他娘走了。

    蘇嫣沒有去祭拜範老太太,連看一眼都不曾,甚至冷笑着道了句:“這都是她的報應。”

    因爲有人背地裏偷偷嘀咕說,這是姚氏死不瞑目,頭七還魂,冤魂索命,把範老太太給勾走了。

    蘇家人也並不勉強、勸說蘇嫣,以局外人的身份指手畫腳,說什麼範老太太畢竟是你的長輩,人死債消讓她放下仇恨之類的話。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

    彼時,誰也沒想到,姚氏和範老太太的死,在流放中只是一個開端。

    進入五月中旬,天空高懸着的太陽越發刺眼,大地被熾烈的日頭炙烤着,土地裏的水分被烤乾蒸發,出現微微不規則的裂痕,一些百姓發現自己常年打水的水井,水位好像下降了一些,空氣在金色燦爛的陽光下都好像變得扭曲……

    一開始,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些異常,只不過以爲是今年的夏季來得早了些,今年比往年好像熱了些……

    走在烈日下的流放隊伍,每個人都汗流浹背,步履蹣跚,他們離開了繁州,進入了饒州的境內。

    “孃的,這鬼天氣怎麼好像越來越熱了……”一個官兵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在烈日暴曬下氣喘吁吁地啐道。

    古代人沒有溫度這個概念,只覺得今年的天氣熱得詭異。

    但,蘇明媚看着自己悄悄從空間拿出的溫度計,上面顯示的已經飆升到40c以上的溫度,心頭不禁驀然一沉。

    現在才早上十點啊!

    溫度已經達到了41c~42c,甚至隱隱有繼續上升的趨勢。

    要知道,十天前她測量的時候,早上溫度才28c左右,正午最熱的時候也不過才35c~38c。

    才短短十天,溫度竟然上漲到了這個詭異的地步。

    不知爲何,蘇明媚腦子裏想到一個詞——

    末日。

    按理說,天聖國還處於農耕時代,沒有出現蒸汽機進入工業時代,也就沒有污染,大氣的臭氧層尚未遭到破壞,古代的氣候是非常適合人類生存的,夏季哪怕沒有冰箱空調也能度過纔是……

    可是現在氣溫明顯不對。

    據蘇老夫人所說,她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熱的時候。

    如果溫度繼續照這樣飆升下去,人還有活路嗎?

    蘇明媚心頭沉沉的。

    她就怕是因爲自己穿書到了這個世界,才帶來這樣的變數。

    那本書也只寫到女主成了皇后就結局,就像是每本童話故事的結尾總說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實際上你根本不知道王子公主的婚後生活到底是甜蜜美滿,還是一地雞毛,就像蘇明媚也不知道結局後這個世界的走向。

    …

    哪怕這天氣再詭譎異常,流放隊伍每日依舊要走四五十里,有時甚至要頂着45c的高溫,在酷暑烈日下前行。

    首先撐不住的是老人和孩子,都是因爲中暑暈倒。

    “官爺,有人暈倒了!”

    “這兒也有個孩子暈倒了!”

    接二連三有人倒下,隊伍出現騷亂,還好官兵鎮得住場面。

    “找個陰涼處,原地休息,讓老人和孩子平躺,喂他們喝點水……”趙峯有條不紊地吩咐衆人。

    因爲天氣太熱,哪怕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都有些受不住,何況是老人和小孩?

    所以趙峯也沒有懷疑是有人故意裝暈,像先前一樣揮鞭子去試探。

    本來老人和孩子都中暑了,再打下去,恐怕人都沒了。

    終於能夠休息會兒,蘇家人圍成一圈聚在樹蔭下,日頭熱辣得連透過繁盛的樹枝綠葉灑落下來的光斑都是曬人的。

    “祖母,你怎麼樣?還能走得動嗎?”蘇明媚折了片芭蕉葉子扇風,關切地問出蘇家人全體的心聲。

    蘇老夫人上了年紀,本身流放走得就辛苦,再加上暑熱,子女兒孫們都關心和擔憂這位慈祥又威嚴的長輩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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