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似乎有些遲疑和緊張。
“進來。”
青澀的少年抱着古琴怯生生的看向屋裏的客人,她背脊挺直,銀白色的長髮及腰。身上的華服價值千金,讓人不敢輕視半分。
“夫,夫人,您要聽什麼曲兒?”
“隨意。”
少年擺好古琴,牙齒緊咬着下脣,開始彈奏古琴。
琴聲響起的那一刻,葉霜君的手一抖,酒杯裏的烈酒一股腦兒的灑在了她的身上。別人彈琴是要錢,他彈琴是要命啊。
免費的果然要不得。
屋裏的隔音效果還不好,她總能聽見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加上少年的魔音穿耳,她的臉成功的黑了。
良久,少年一曲完畢。
慢吞吞的走到她的身邊,伏於她的腳下,眼睫含淚。
“請……請夫人憐惜。”
他第一次接客,只求她不要折磨他。
他見過有的哥哥和姐姐在接過客後,像是被要了半條命一樣。滿身淤青和傷痕,有的甚至全身是血,治都治不好,最終死在了榻上。
他不想死。
“我應該憐惜我的耳朵而不是你,你不知道你彈得有多難聽。”
冰冰冷冷的聲音像冰渣子一樣落入了他的耳朵。他擡起眸子,愣愣的看着客人,清貴的容顏宛若雪山之巔的冰蓮,讓人不敢有一絲褻瀆的念頭。
她不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麼?
“你不是喫這口飯的人,出去吧。”
薄涼的指尖兒揉了揉眉心,果然是上了年紀,稍微一折騰,就覺得很累。
“夫人,求你不要趕我出去。”
如果沒有伺候好客人,他會被打死的。
“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不去報效國家,只想喫軟飯麼。”
難怪,南昭國亡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爹爹含冤入獄,孃親上吊死了,家裏的人都被打入了賤籍,終身不得入仕。姐姐還被抓去了軍營,回來的時候已經瘋了。”
他淡淡的敘述着,語氣平靜,卻透着一絲無能爲力的絕望。
“你已經認命了,那你就是這樣的命。別礙我的眼,不是誰都有同情心可憐你的遭遇。”
冷漠的話語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眶紅了又紅。那些生來就含有金鑰匙的人,又怎會懂他們這些卑微如草芥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經很困難了。
但這些權貴不能讓他們連最後一點兒希冀和自尊都沒有了。
他執拗的看着她,拼命的否認道:“我沒有認命。”
“認不認不是你說了算,不想被人踐踏,就要成爲人上人。俗話說,要成功,先發瘋。你願意跟着我,加入我的光明會麼?”
“光明會?”
“我致力於讓光明照耀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讓這腐朽的大地充滿愛和和平。你現在加入,就是光明會的一代成員,你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敬仰,你也會實現你的人生理想。”
(⊙w⊙)
(有傳銷那味兒了!)
宿主這是空手套白狼啊,高!
壯志凌雲的話語,聽得他熱血沸騰,他不由得點了點頭:“我願成爲光明會的成員,永遠追隨您。”
“很好。”
畫大餅,她是專業的。
這廂,軒轅燼被強行換了一身衣不蔽體,花裏胡哨的衣裳。透明的薄紗,開叉到了大腿。他的身上用一根紅綢紮了一個蝴蝶結,宛若一個禮物一樣被丟在了牀鋪上。
此時,門被推開了。
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小公子可真俊。”
“這一百兩花得值。”
“哥哥先請?”
“這次就先讓給妹妹。”
瘦高的男子滿眼貪婪的盯着牀上的小羔羊,這麼美貌的男子很符合他的胃口。等妹妹享用完,他再享用也不遲。
“那我就不客氣了。”
“滾!”
女子身上的脂粉氣讓他噁心,猶如熟透的瓜果,一股子糜爛之氣。
啪!
一記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臉頰紅腫。
“裝什麼清高,等會兒你就知道求我了。”
“母后!”
他知道,那個女人一定在這裏。
“母后?你以爲你是皇子啊?”
女子嬌笑的扯掉他身上的紅綢,驀地,脖頸一疼,整個人栽倒在地。
“怎麼,我的好皇兒想清楚了?”
他屈辱的點了點頭:“嗯。”
“我們的宗旨是什麼?”
“光復南昭國的大好河山,讓母后成爲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不錯,挺上道。”
軒轅燼默然不語,她就是趕鴨子上架,不做也得做。
這麼惡劣的女人,竟是南昭國的一國之後,他的父皇眼睛是得有多瞎。
“丹青,你過來揹他,我們該走了。”
“是,聖主。”
軒轅燼嘴角微抽,聖主是什麼鬼?
“這兩個人怎麼辦?”
他們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很簡單。”
她面不改色的抽出一把匕首,跟殺雞似的,抹了二人的脖子。鮮血濺了她一手,她只是拿出繡帕輕輕擦拭掉,神色毫無波瀾。
軒轅燼這才知道,她對他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
“走吧。”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羣如行屍走肉一般各自趕路。
青衣男子似有所感的回眸,眸光定格在一個白髮蒼蒼的婦人身上。她的背影和記憶中的那個人漸漸重疊,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怎麼可能是她呢。
這些年他見過太多和她相似的背影,甚至是十分相似的眼睛,可他知道,那都不是她。
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公子。”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神情恢復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深黯的瞳孔孤傲死寂,鼻樑秀挺,俊美雅緻的臉陰沉沉的,無端讓人不寒而慄。
日落西山
“母后,能休息一下麼。”
走了幾個時辰的路,他的體力明顯不支。完全是靠着不服輸的毅力在苦苦支撐,然而,他低估了她的厲害程度。
她就像個苦行僧,可以一言不發的走一天。
“知道了。”
三人尋了一處草地席地而坐,拿出乾糧啃了幾口。他們要南下,去聯繫南昭國四分五裂的舊部。
她的眸子看向了遠方,像一個孤島一樣,籠罩着一層嫋嫋的薄霧。
很快也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