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三十好幾、見多識廣的成熟男人，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說單純？
當然，婁文志不傻，當然能聽出無生話裏的意思。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着擺擺手:“不可能的，於何通現在就在執法司的小黑屋裏，千真萬確！”
無生沒有急着將手機遞給婁文志，而是饒有趣味的問婁文志:“那咱們要不要打個賭？”
如此一來，婁文志反倒不確定了。
他沉吟片刻，覺得自己應該相信老領導。
可不知爲什麼，他也有點想信無生。
好爲難。
“……於何通的父親，於指揮官剛剛在電話裏跟我說，於何通被關進了小黑屋，他是不會騙我的。”
說到這裏，婁文志略有些得意的笑笑:“無生，你別忘了，我是有內幕消息的人，你要是跟我打賭的話，你肯定會輸得很慘。”
無生笑笑沒反駁，然後把手機遞過去。
剛看個開頭，婁文志臉色便立刻驚疑不定起來。
“……真是大傻逼！……”
婁文志面色鐵青，狐疑不定的擡頭看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無生，忍住性子，接着往下看。
然後……就看到了於勝給自己打電話的畫面，和他剛剛掛斷的那通電話竟十分吻合！
無生有點同情的看着面色鐵青的男人，心道，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要說你單純了吧？於何通此時沒在小黑屋裏懺悔，而是在舒適的家裏接受慈父的安慰，美美洗個熱水澡躺在牀上睡大覺！
要說他因此受了什麼懲罰，唯一的懲罰就是那一巴掌了吧。
和婁文志差點丟掉性命相比，這點懲罰根本就不算懲罰！
婁文志沉默半天，噌的站起身要往外走。
無生也不急，慢悠悠喝着茶:“你要去哪？去找於指揮官問個清楚？”
無生的話猛然讓婁文志清醒過來，他渾渾噩噩的坐了回來，懷疑人生的看着對面的少年。
“你沒在房間裏睡覺？”
“沒有。”
“你去於指揮官家了？”
“嗯，去了。”
“這是你錄下來的？”
“沒錯。”
“爲什麼要拿回來給我看？”
“讓你清醒一下。”
連番對話結束後，婁文志再次陷入沉默。
婁文志找不出準確的形容詞來形容他此時的感受。
就像天毫無徵兆就塌下來一樣，他的三觀他的信仰等等，全跟着一塊塌了。
如果有人向他口述這件事，他肯定不會相信，還會痛斥那人居心不良惡意中傷他敬重的領導。
可無生直接給他看手機拍下來的畫面。
婁文志多希望自己在無生手機裏看到的畫面都是假的。
然而他也知道，視頻造不了假。
婁文志很痛苦。
“無生，你真正的動機是什麼？”
無生也不藏着掖着:“調查我父親當年冤案的真相。”
婁文志沉思片刻:“可上面已經準備重新調查你父親的案件，用不了多久就會還你父親一個清白。”
“他們還不了。”無生冷哼。
婁文志皺着眉頭盯着無生看了半天，遲疑問:“無生，你……你懷疑於指揮官……”
婁文志倏然一驚。
“你……你想要我做什麼？”
婁文志嘆口氣。
“無生，恕我直言，我是公職人員，聽命於上級領導。
我承認，我今天才知道於指揮官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但在你拿不出證據的情況下，我是不會聽你一面之詞，也不會爲你做任何事。”
“那你會把我的事向於勝彙報麼？”
婁文志緩緩搖了搖頭:“你要你不危及到其他無辜者，我……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無生很欣賞他的中立態度:“婁隊長，爲了感謝你的中立，我將來一定會感謝你。”
婁文志苦笑着擺擺手:“什麼感謝不感謝，唉，我這條命，都是你給我的——當然，你別誤會，我選擇中立可不是感謝你救了我。
執法員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
犯了無傷大雅的小錯，一笑置之。
若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總之，普通公民有質疑執法員的權利，在自身能力範圍內展開調查，是合情合理的。
無生，我認爲你有這個能力。
但是我必須要再次拜託你，請別連累無辜。”
婁文志知道，於勝家離這裏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而他和於勝通電話時長總共五分鐘。
他這邊剛掛上電話，那邊無生就從於家趕回來了。
而且還有一點。
因爲於勝的身份關係，於家被重兵重點保護。
無生能來去自由的進出於家，能躲避開仙之境於勝的眼睛錄下這段視頻，無生當然有給父親洗刷冤屈的能力。
“……無生，你今晚……是故意激怒於何通？”
婁文志表情一言難盡的看着無生。
“是。”無生很爽快的承認了。
婁文志:“……”
他有點想罵娘。
老子命差點丟了知不知道？
無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過我也沒想到於何通蠢到了這個份上，更沒想到他會對我起殺心，呵。”
婁文志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你答應來加入特別行動小組，其實就是衝着於何通來的吧？”
“沒錯。”
無生站起身，笑着對鬱悶的婁文志道:“婁隊長，今晚我哪也不去，替你好好看着這裏，保證等你明天來指派任務前，都不會出事，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放鬆放鬆心情。”
婁文志心道，麻蛋，一晚上出了這麼多的事，他能保證自己睡着就不錯了，放鬆放鬆？
放鬆個屁啊！
不過話說回來，差點把小命交代在這裏的婁文志確實很想家。
聽聽老婆的聲音，看看兒子可愛的笑臉。
他也不推辭:“那好吧，多謝了。”
等婁文志坐上回家的出租車，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對認識才兩天而已的陸無生這麼信任？
他是瘋了嗎？
還是被無生給蠱惑了？
透過車窗，婁文志擡頭看了一眼據點所在的樓層，笑了笑。
他，相信李建業的判斷。
無生，是可以放心託付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