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歸一劍 >第4章 靈樞處裴清語
    離案情發生不過一個時辰,向來以勤政廉明的洛城府尹張兆京大人便趕了過來,處理相關事宜。

    “夏荷姑娘,本官問你,發現火情時,你和張員外正在做些什麼。”

    “趙大人那個時候正在熟睡,奴家料想着也過了事先交易的時辰,便準備換下貼身衣物,告知媽媽交接……”夏荷泫然欲泣,顫抖着聲音說道,“哪裏想…………奴家一時慌亂,便披着衣物衝下了樓。”

    “你在撒謊。”洛城府尹張兆京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說道,“當有人發現走水的時候,說明火情已經蔓延到需要人爲參與救助。但你既然能下樓,說明火勢不至於到妨礙人行動的地步。

    既然如此,作爲你的老顧客,在不至於驚慌失措到忘乎所以的地步下,你爲何不去叫醒趙員外?”

    面對疑點證人,不管她如何自證,先以智珠在握的姿態否定她,肯定能得到一些更有用的信息,這是府尹多年來斷案的直觀經驗。

    夏荷姑娘給府尹問的一愣一愣的。

    聽完了話,哭也不哭了,忙道:“奴家說的句句屬實啊,如有欺瞞大人,就叫……啊,奴家想起來了,起初是很熱,到後來已經是熱得不行,聽到走水了,奴家才知道大事不妙,但那個時候整個人已經快要熱暈了,哪裏,哪裏還想得到張大人。”

    說到最後,夏荷姑娘本就紅腫的眸子,又噙滿了淚水。

    “熱?”

    如今不過春末,還未正式入夏,要說熱,也輪不到秦淮河岸這座教坊司高樓。

    張兆京犯難揉了揉眉角,問到一側的少尹,“要的火盆取來了嗎?”

    “稟大人,教坊司禁止明火,已經吩咐鋪兵去附近百姓家借用了。”

    “事後記得歸還。”府尹大人嗯了一聲,繼續看向夏荷姑娘,“那夏荷姑娘可曾見過什麼可疑人士?”

    “可疑人士……”夏荷姑娘咬着脣瓣,極力回憶着,“匆忙下樓時,奴家身後衝過來一個光着上身的中年書生,對,他額頭摔破了,還沾着血跡……

    奴家還看到有個年輕劍客,抱着春花妹妹,落了下來,就在那邊的烏篷船上……”

    夏荷指着不遠處的秦淮河,小心翼翼說道,“不知道這些算不算可疑人士。”

    青雲試開考在即,洛城的書生和武人們自然多了起來,不過好在出入城門都要由巡檢司登記在冊,進出教坊司同樣也是如此。

    雖然說實名逛青樓並不光彩,但不得不說,這一措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相當多的問題。

    譬如說,張府尹今個興起,叫上了春花夏荷秋月冬雪四姐妹一起打麻將,首先得在鴇母處登記自己的個人信息,支付一大筆服務費用,才能心滿意足地在勾心鬥角的牌桌上輸個精光。

    恰好在五人牌局各方殺得丟盔棄甲的時候,時任禮部侍郎的劉大人點名了要和夏荷談心。

    若是換了之前,恐怕說不定就是一場衝撞上司的好戲。

    隔天府尹大人便上書參他一本作風不良,自個理都沒地說去。

    誰叫官大一級壓死人呢。

    可在得知了是都城府尹變着花樣整些套路的時候,劉大人只好頭頂綠光,暗讚一句“張大人玩的真變態啊”然後悻悻離去,有效避免了官場外的不必要衝突。

    言歸正傳,這邊張大人,嗯,張大人是個正經人——張大人便差人去拿人了。

    另一邊,官兵已經帶着火盆照少尹的吩咐燃起了材。

    火苗纔剛剛竄出,一陣輕柔的風吹過,伴隨着一縷青煙,火光就這樣消失在衆人的目光裏。

    防火陣法並沒有出問題,那麼火情是怎麼蔓延的呢?

    還未來得及過多思考,一陣猶如銀鈴般清悅動人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靈樞處總務司裴清語見過府尹大人。”

    遠來的是個身着幹練白衣的美麗少女,束髮迎風,腰懸長劍,恍若天仙下凡,剎那間便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裴清語揮手打斷向自己行禮的教坊司理事,又衝着張兆京說道,“一別十多年,張叔叔身子依舊健朗,實乃大夏幸事。”

    “莫要叫我叔叔,你連你父親都不肯認,卻毫無羞愧坐在他曾經的這個位置,也是裴閣老的授意?”張兆京神情恍惚,並沒有因爲女子姿容絕麗,便給予好臉色。

    “祖父並不同意清語坐到這個位置,是我自己的選擇。”裴清語耐心向張大人解釋,並沒有因爲他的一句話而生氣。

    隨後徑直坐下,絲毫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張兆京冷哼一聲,他看不慣朝堂攪弄風雲的裴閣老,但更爲多年前那位裴大人的書生風流扼腕,“既然來了,看着便是,莫要多生事端。”

    教坊司理事見形式不對,一個是自己直屬長官的長官的長官的孫女,一個是負責京師日常管理的府尹大人,剛準備溜,便被裴大小姐一把拉住。

    “劉理事,說說具體情況吧。”

    真不拿自己當外人?雖說裴大小姐天賦卓絕且智慧過人,可任憑她裴清語再如何少年天才也終歸不過是碧玉年華的少女,又如何淌得了這攤渾水?

    你又不是少年劍仙林尋。

    張兆京眉頭一皺,接話道:“人命關天,並不是兒戲。這件事不是如今的靈樞處能夠參與的。”

    “張大人說的不對,正是因爲人命關天,靈樞處纔要凸顯出自己的作用。”裴清語聲音溫潤,但如星辰般的眼眸卻異常堅定,“教坊司的陣法沒有問題,要想暫時消弭或者繞過陣法必然少不了修行者或者妖物的參與,青雲試期間事務繁多,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張大人自然也是分身乏術。”

    頓了頓,這位自小含着金鑰匙的世家小姐很認真地看着張兆京說道:“從昨日排查入京人口開始,您已經快兩天沒閤眼了,張叔叔。”

    “侄女不才,也想爲洛城府分憂解難,剩下的事情不交就交給我吧。”

    張兆京驀然愣住,疲憊的臉上寫滿了錯愕。

    他彷彿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個身着鵝黃衣衫,拉着自己衣角,甜甜叫張叔叔的小女孩。

    唉,看來不是她變了,而是自己看人的眼光變了。

    下屬們很少看見大局在握的張大人流露出這樣的情緒,又突然想起自己初時還不耐煩半夜被叫起,一時間紛紛羞愧難當。

    自己尚且還有空休息,可是張大人呢?

    張大人年輕時斷案能力優秀,咬着線索便能好幾天不眠不休,爲人又正直不拉幫結派,於是在不惑之年便已經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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