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沒有理會林待之的絮叨，只是快步跑到裴清語身前，驚慌失措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你的腿，你怎麼這樣了，是不是他欺負你？”小菊看着裴清語受傷的左腿，淚眼婆娑。
“沒有。算不上大礙，靜養就好。”裴清語看了一眼林待之，然後吩咐道：“你去南城的宅子取幾件衣物，然後告訴二叔，近來公務繁忙，便不回去了。做完這些，你再去天威軍莫統領那知會一聲便好。”
“另外，取些銀子，叫工匠來幫林待之修一下門，我近來就住這了，我不喜歡那裏破破爛爛的樣子。還有，如果他的錢是你拿的，也取些過來還給他。”
小菊一一應下，聽到小姐說她拿了金葉子，臉便一下子紅了起來：“我也是爲了救柳飛……”
“柳飛怎麼了？”裴清語好奇挑眉。
“東山發生了什麼？”林待之疑惑問道。
兩人幾乎是同時問出了話，於是不着痕跡對視了一眼。
只有柳飛受傷的世界達成了，似乎大家都不關心他的傷勢。
腦回路並不算太快的小菊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回答道：“我們在東山遇見了一個有着冰藍色眼睛的老人，柳飛看到他就和他打了起來。”
“然後呢？”林待之追問。
“柳飛只出了一劍，然後他現在就在醫館裏躺着了。”
“魔族？”裴清語放下了魚竿，神色凝重：“東山爲何有魔族？”
“我……我也不知道。起初是地震了，然後東山主峯裂出了一道縫，再之後那個老傢伙就冒了出來。”小菊回答。
聽了這話，結合之前看到的，以及今晨同蘇槿竹的對話，林待之算是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他之前告知蘇槿竹她想要的東山腳下的神策軍大營，於是推測蘇槿竹這些天應該是去了那，所以讓柳飛去東山便能找到她。但沒想到的是，昨日杜青去了鳳鳴山，同裴清語遇見了，打傷了她的同時，還一併將枯井封住。
蘇槿竹趁此機會潛入神策軍大營，解開了發現的封印，卻不料冒出一個魔族來，這才又去找奸商林待之做售後服務，順便不講情面地奪走了他的鳳翎。
這真是一樁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
“那名魔族長什麼樣？”林待之問道。
“看不太清，只注意到是個老頭子，眼睛是冰藍色的，額頭上似乎還有傷……”
“會是二十多年前那一個嗎？”裴清語向林待之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林待之點頭，隨即又疑惑道：“但是杜青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是說杜青私自囚禁魔族，殘害流民。
“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到達了那個坎。”裴清語站起身來，白裙長髮自然瀉落，她繼續補充道：“一步登天的機會就在眼前，又如何不瘋魔呢？”
那還真是封了魔。
林待之咋舌，覺得這件事還是不對勁，流民失蹤是二十多年前就開始的事情，那個時候杜青才獲得青雲試第一，剛進入禁軍的他哪來這麼大的勢力來做這種事情？
還有鳳凰。
藏在鳳鳴山的神獸卵少有人知，讓它重新煥發生機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想同裴總務司借點東西。”林待之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裴清語說道。
“你要什麼？”
“搬山符。”
裴清語美目驀然銳利了幾分：“可以，但是你得帶上我。”
林待之一番思索後回答：“沒問題。”
“那就沒問題了，這件事我讓小菊去處理，找清淨觀的道士們買幾張過來。”裴清語很是滿意林待之的回答，說着便吩咐小菊讓她去辦自己交代的事情。
“沒有。”林待之很是誠實，認真說道：“聽張府尹說今年武試規則會有所變化，想來對於我這種純實力上差那麼一茬的人來說，會相對舒服一些，只可惜我連規則是什麼都不知道。”
裴清語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瞥了他一眼，給他解釋道：“其實規則早就要改了，五百年來的和平早就在乾元五年被打破，如今邊境騷亂，朝中卻少有人可用，也正是因爲這樣，選舉的人不過一羣酒囊飯袋罷了。雖說拼殺打鬥觀賞性極佳，也能篩選出武力超凡的人來，但戰場和捉對廝殺終究不是一碼事，如今大夏正是缺少能夠領軍的將才。”
“所以，武力只是當下青雲試評判的一個標準，而非全部。”
“初試不再是要求十戰十勝，而是大範圍的生存戰鬥。每五百人當中，只有三個能夠成功晉級。”
“這個我熟。”林待之點頭。
“你別插嘴。”裴清語朱脣輕啓，被打斷的她繼續道：“當然，這只是第一層試煉，隨後還會有兩次，至於這兩個，據說還沒定下來，你多做準備就好。再之後，就是第二輪，也就是比武，這沒什麼好說的，但規則從擊敗對手，變成了讓對手失去戰鬥能力或者跌落擂臺。”
“那不是換湯不換藥嗎？”林待之提出疑問，覺得這等改革改來改去終究還是改了個寂寞。
“上令下行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朝廷的運轉從來沒你想得那麼簡單。”裴清語搖搖頭，覺得他多少有些站着說話的意思：“初做嘗試只是第一步，但畢竟是青雲武試，總還得靠實力說話。”
“不過是些自欺欺人的說辭罷了，如果真要改，文試和武試合併，發展成六科，涉及各個領域，那不是更好？”
裴清語挑眉看向了他：“這不是在尋仙訪道，我們不能要求一個人修爲蓋世的同時，還能博古通今，無一不精——那不是人，而是神。”
林待之嘆了一口氣：“爲什麼不呢？如果人人都像魔族一樣，有尚武之風。同時，又以書本遠行來充實自己，嘗試學習每一件新鮮且有趣的事情，那何愁人族不興？”
“謬論。”裴清語這樣回答。
“不是所有人都有且能有精力和熱情去全面提升自己，而且窮文富武，你說人人看書識字倒還實在，可修行一事講究天賦機緣，而且每次突破需要大量靈石，這些終歸是和魔族不一樣的。”
“魔族行陰詭之事，逆天而爲，所以不必循循漸進。而他們屢犯邊境的本質是爲了資源，同樣，爲了生存，人族也需要奮起反抗，多少人前仆後繼，身死道消，而他們最終的願景不正是希望子孫可以不必再如他們一樣，活的如此之累嗎？”
裴清語說完後只是看着風景如畫的寄月湖，並沒有強求林待之接受自己的說辭。
林待之悠悠一嘆，同樣轉身望去，眼裏滿是憂慮。
可就在這靜謐中彷彿帶着壓抑的氣氛裏，一陣不合時宜的咕嚕聲又響了起來。
這次聽得頗爲清晰，林待之看向了裴清語。
她的眼神沒有變化，容貌依舊清麗絕美，只是柔嫩的脣瓣失了些許血色。
“我也餓了，晚上要喫什麼？”林待之這樣問道。
“都行。”裴清語語氣沒有波動，只是蒼白的俏臉多了絲紅潤。
“那就喫魚。”
林待之看向腳邊兩筐魚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