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紫瘴那含糊不清的話,林待之微皺眉,心想這傢伙一股子外鄉口音是怎麼回事?
他感受着紫瘴身上的氣息。
靈力上判斷,只有二品初的樣子,身體強度因爲之前的一拳、一拍,大概也落了下來。總之他不可能還像之前巔峯的那樣——棋盤的一擊,至少讓他氣息跌落四成。
但現在紫瘴已經有所防備,再像之前那樣用棋盤給他腦瓜子開光一次必然是不可能的。
林待之取出了一面小旗子,插到了地上。
紫瘴一聲冷笑。
手中硯臺沖天而起,一道巨大的光芒落了下來,籠罩了方圓數裏。
小白旗籠上了一層黑氣,看着旋轉有些艱難。
紫瘴很是喫驚白旗還能啓用,一擡手,二品巔峯的神識便注入了硯臺裏。
彷彿有無形的水波裹挾着旗子,白旗停止了旋轉,看着病懨懨的。
就在這個時候,林待之掏出了一頁金紙。
不老書殘頁猛然金光大作。
紫瘴汗毛倒豎,望着天上硯臺,急道:“罷……罷闊能!你……腫麼廢……”
來不及作考慮,他提身便欲逃離。
但他的速度再快,又如何快得過神識?
白色小旗猛然綻放無比的光芒,猛然旋轉起來——那是林待之解了它的限制。
一道無形的波動猛然而起。
紫瘴擡腳的身影頓了片刻。
槍光並沒有起,不老書被林待之收入了懷中。
他遙遙對着紫瘴眉心一指。
“嗷——啾咪——”夢貘的虛幻身影一閃而過。
紫瘴的身形有些疲憊,動作緩慢了下來,他突然覺得有些困……
有劍光一閃而過。
林待之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手中握着一把普通,且滿是裂紋的劍。
“嗬嗬嗬嗬——”
“泥……泥似誰……”紫瘴怔住了,有鮮血止不住,咕嚕咕嚕從他嘴裏涌了出來,“……介……介又似……神魔劍?”
“吟龍。”
林待之說完這句話,手中這把從柳飛那要來的劍便寸寸斷裂了。碎片一落到地上,又盡數化作齏粉,風一起,銀屑就同雪花一起在他身後紛飛。
一道血線這個時候纔出現在紫瘴的喉口。
“不……不可能……你……你不可能是……林……”
紫瘴說話似乎變得正常了些,但每說一個字便有大股鮮血從他的嘴裏,從喉口處涌出。
那個林字還未落下。
“咕咚——”一聲。
他的腦袋掉了下來。
滾落在雪地裏,腥得耀眼。
下一刻,他的整個身軀開始解體,分離的腦袋也開始四碎,有白花花的物質從裏面流了出來。
血肉碎塊一一從他的身上落了下來,然後又分裂成無數的殘渣,殘渣又開始解體……
到最後,地面上只剩下一攤血水……
原來方纔那一劍,不僅僅是斬斷了他的脖子,而且還沿着經脈將他整個軀體粉碎了個乾淨。
有雪花簌簌而下,不一會就把那些痕跡蓋住了。
林待之長吁了口氣,摔倒在地。
有靈力氣旋在他的懷中盤旋——那是玉簡歸藏在自我恢復。
方纔那一劍,抽乾了他以及玉簡的所有靈力,紫瘴先是被他以不老書嚇到,然後被小白旗驅散魔氣的清心之力震顫失神,隨後他再以入夢道法讓這個魔卸下心防。
等於說是毫不還手直愣愣站在那裏給他砍。
如果這都砍不死,那林待之不如出去後便跳清水湖自盡。
林待之累了,靈力完全虧空,渾身有些痠痛。
他沒有受太重的傷,只是很疲憊很疲憊。
如果要是力量能跟得上鳳火淬體的強度就好了。
他的身體強度比紫瘴只弱了一線,但要知道,他現在只有五品,淬體的好處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若是讓他成爲二品,那還得了?
但人的貪心總是沒有限度的。
有了饅頭,難免會想着喫個包子。
多了包子,指不定需要加個雞蛋。
吃了雞蛋,再來碗豆漿豈不是美事?
林待之嘆了口氣,他沒有再度將神識融入玉簡,生怕給另一邊作戰中的他們來一個突然打擊,只是起身撿起棋盤,準備往裴清語那邊趕去。
只希望她能撐住。
……
冬日暖陽,天光側漏。
離雪山不遠,簌雪便停了下來。
路過河谷,走到了一處水鄉。
小橋流水上,有道劍光從長天上落下。
離林待之近了,彷彿它也雀躍起來。
裴清語落地,她在橋頭。
林待之站在橋尾。
隔河相望。
林待之臉色有些蒼白,但笑容很是溫暖:“你也來了。”
裴清語本就受傷頗重,沒怎麼恢復便快速御劍更是負荷難言,見到林待之平安,一抹不正常的紅潤涌上她那不可逼視的絕美臉龐。
“你是如……”一開口,她嘴角便淌下血來。
裴清語將鮮血拭去,猶豫了會,道:“你沒事就好。”
林待之快步向她迎來。
裴清語見他焦急的模樣,心神微怔,眉心突然繚繞起一抹極其不正常的黑氣。
“別動!”一聲厲喝,裴清語揚起流凰,強提靈力,一口黑紅色的血從她嘴裏涌了出來。
她站得筆直,黑紅色的血順着精緻的下頜淌落,滴到了胸前那片飽滿之上,隨後潤溼了白衣,斜滑下裙襬落到了小河中。
不一會,便有好些小魚翻着肚皮浮了上來。
林待之往前走了兩步。
流凰未有寸動,指在他的脖頸間。
有些硬,有些暖,有輕微的疼痛。
流凰止不住震顫,似有清越哀鳴。
“我讓你別動!”裴清語眉頭緊鎖,咬着牙冷聲道。
忽然。
林待之一個側身,並指輕彈劍身。
流凰一陣顫動,猛然一轉,竟然從裴清語手裏脫手而出。
“鐺——”
長劍心滿意足插入了地底,不再左右爲難。
林待之伸出手去,直指裴清語眉心那道印記。
有鳳火燃起。
他的手穿過那道鳳火,毫髮無傷,點了下去。
裴清語眼神變得無比冷漠,毫無悲喜地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噗——”林待之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的手停在了裴清語眉心三寸的位置,卻沒法再落下去了。
一道森然的劍意自他的心脈處鑽了進去,那些試圖涌過去補救的靈力盡數在這道劍意之下消失了。
沒錯,就是消失。
他這一路上藉助歸藏恢復的靈力在盡數流散!
這是什麼劍意?世間爲何會有這種詭異的劍意?
就在這個時候,水面突然一陣涌動。
林待之心生警兆。
不顧裴清語尚且印在自己胸前的手,一把將她攬過,抱着她猛然一轉身。
“噗——”
林待之口中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的身後有一個斷臂的悽慘女子,一掌印在裏他的背上。
這是綠蘿,她雖然虛弱,但這蓄勢已久一掌依然強大。
綠蘿皺起了眉,完全沒料到這個男人的身體強度如此厲害,還未等她收手。
“哐——”的一聲。
一個棋盤就砸在了她的腦門上。
棋盤震顫不止。
就在這個時候,一塊石頭從裴清語懷中飛了出來,粘連到了棋盤的另一腳。
林待之心神微動,強忍着身體疼痛擠壓出身體裏最後一絲靈力,從玉簡裏喚出之前那塊石頭,剛一出來,便被吸附到了棋盤之上。
棋盤完整了,突然綻放出劇烈的光芒。
在這道難以形容的光芒裏,裴清語眼神漠然,死氣和兇意俱有。
她看着林待之,就像俯視着一隻螞蟻。
兩行清淚卻從美目當中劃落下來。
下一刻,她和林待之相擁的身影消失在光芒當中了。
綠蘿額頭淌着血,咬咬牙,也縱身飛入了那道光芒裏。
插在地底的流凰不住震顫,猛然一躍而起,也在光芒消失的最後一刻飛了進去。
“哐當——”一聲,完整的棋盤落到了地上。
上面只有一道淺淺的劍痕。
……
不多時,一道劍光和一道槍光落了下來。
“誒,他們剛剛不都還在這裏的嗎?”
小橋流水之上,柳飛皺起了眉。
申繡走過去撿起了那方棋盤,看了眼河底翻肚皮的死魚,沒有說話。
柳飛看着地上一灘又一灘血跡,怔住了。
申繡問道:“你知道綠蘿的神魂毒是什麼毒嗎?”
柳飛皺眉,回想起之前抱頭亂竄的自己,道:“我感覺當時我的腦袋要裂開了,整個人彷彿要變成兩半。”
“難道說裴大小姐被綠蘿控制了?”他大驚失色。
“不。”申繡搖了搖頭,“裴清語雖然受影響比我們深,但她沒有中毒。”
“不過她的神魂還是裂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