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入塔玉牌上的層數,赫然停留在了五的數字。
裴清語那邊以祕法同莫紫煙溝通過,後者問她要不要去詢問書院方面的人,讓這場試煉提前結束。
裴清語的回答是不必。
因爲林待之的路還沒有走完。
同時,醒來的許雲柯也將情況告知了思賢臺下的世子殿下。
李君羨拜託莫紫煙調來了好些人馬,一同在此靜候。
花柏、皮言平也留了下來,一併看看剩下三人那顯露有入塔層數的玉牌。
……
浮生塔自五層以上,便會遇到真正的危險,很多人的入塔之路也就到此結束。
不過結束並不代表出去,而是將他們傳送到另一個獨立的空間修煉,內部靈氣充足,與他人隔絕。
八個魔族,過第六層時,折了四個。
除了羅厭,他們遇見的無一不是二品巔峯的妖獸,剛好比浮生塔修爲限制的上限高了些,生猛而又兇殘。
過第七層時,又折了兩個。
上去的人是青石和羅厭。
白骨是因爲和另一個二品的自己互掐了很久很久,對面身體強度和她竟然一樣,只是神識太過低微,但就是因爲打了整整一天還沒有將對面打倒,她開始發脾氣攻擊塔身,然後被友好送往了另一個地方。
羅厭到第八層時,青石還停在這裏。
這位通聖境的魔看了眼王子殿下,道:“你傷的很重。”
羅厭皮膚雖然蒼白,但臉上卻有種不正常的紅潤,魔族身上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受了嚴重的內傷。
羅厭看着前方的門,眼中閃爍着奇異而興奮的光,道:“青石大人怎麼不進去?”
青石搖了搖頭,道:“你知不知道爲何我們只來了八個?”
羅厭冷哼了一聲,道:“若非那許雲柯從中作梗,這浮生塔一關又哪裏攔得住我神族大軍?”
青石苦笑,道:“我和白骨大限將至了。”
羅厭皺眉:“什麼意思?”
青石道:“要獲得天書,解開它的封印,就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榮登塔頂。而這五百年來,只有一個人到過第九層,但誰又知道浮生塔有沒有第十層呢?”
羅厭道:“林尋?”
青石嘆了口氣,道:“十年前我們就知道了,天書不在他身上。”
羅厭道:“但這和你們只來了八個又有什麼關係?以你們的實力,想來在這名不副實的人族皇城肆虐一把也不成問題吧?”
確實,兩名通聖,一堆一二品,已經足夠在這裏掀起軒然大波了。
十四州的人族又有多少通聖呢?
五個?十個?還是十五個?總不可能更多了吧?
各人之間離心離德,有混跡朝野的、有隱居山林的、有一心修道的、有鎮守雪原的……
權利、長生、超脫、大義,很難說他們會並肩作戰。
青石和白骨雖然在他們神族內部算不上處於頂峯,可再怎麼說也比那位入通聖十年而未有戰績的聖女要強吧?
青州人吹的咋咋呼呼,也沒聽她有多厲害。
甚至道法都不知爲何物,莫非羞於示人?
羅厭冷哼了一聲,這些人再厲害又怎樣,還不是遲早要要被他踩在腳下?如果今時之大計成功的話。
誰又不是個少年天才呢——哪怕他是世人口中的魔。
青石看着他,彷彿就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由一個生活在底層的、從小便吞殺了自己父母的“神族”,一階一階往高處爬去,到了高處的位置才發現,自己不過是芸芸衆生裏的一顆棋子。
從當年他被裴書逸斷臂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棋子的身份。那隻右臂不是普通的右臂,而是他熔鍊了一輩子的精髓所在——他的戰力下滑甚多。
縱然他是通聖又如何?縱然他能以通聖之大修爲擺脫嗜血的慾望又如何?除了掠奪生靈之氣,他魔族的身份註定了他此生再無寸進。
壽命有時盡,此身亦是虛妄。
他感到悲哀,惘然道:“我們是來送死的。”
“什……什麼?”羅厭怔了片刻,隨即臉色便陰沉了下來,厲聲道:“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是神族的王子,父王不會這麼對我!”
青石看了他一眼,面容肅穆,道:“準確來說,我是來送死的,你們不過都是陪葬罷了。”
羅厭面色猙獰,道:“你那麼愛你的夫人,你把她寵成那副鬼樣子,你不可能帶她一起死,我絕不相信……”
想起白骨,青石臉上驀然出現一抹溫暖的笑,他擡起頭,眼裏滿是寵溺,細想着當年見她第一面,那體態曼妙的女子就咬得他渾身是血,揚言要吃了他,不禁又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情愛當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他們未有子嗣,卻在後來最困難的時刻,那嗜血暴戾的女子竟忍住了慾望,剜心爲他療傷。
他道:“那是她自己要跟來的。不過他們答應了我,白骨不必死,也不會壽元耗盡。”
話音落下,一股死寂的氣息從他體內冒了出來,有無窮的波動向着遠方而去。
二品巔峯……
一品初……
一品中……
通聖……
這股氣息……
越發強大的境界從他身上升起,直讓羅厭險些跪倒在地。
他要自爆?
並且這還是個不可逆的過程!
有無形的波動自浮生塔中氤氳,這是塔身的力量在抗拒他。
青石輕輕挑眉,蒼白的臉上多了抹紅潤,他無視那股波動,向着那扇門走去。
他回頭衝羅厭笑道:“如果王子之後僥倖未死,倒是可以爭一爭天書的歸屬權。”
原來他是要玩真的!
羅厭臉色陰晴不定,咬牙大聲道:“你好歹也是通聖,怎麼能相信他們說的話!!!”
青石頭也不回,道:“生靈血誓。”
說完,他便一步邁入門中。
……
浮生塔外。
正在悠閒喝茶的李君羨眉毛跳了跳,突然看向了天空,好像那裏要塌了一般。
下一刻,他似乎是感知到了某種不可置信的東西,手中的茶蓋掉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他目光凝固了,然後完全不顧自己潑在腿上的熱茶,沉着眉頭望向了良士樓頂。
那裏站着個老人。
似乎比天還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