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什麼?”
柳飛見他聲音顫抖,雙目圓瞪,似乎想起了很恐怖的事情,難以自拔,於是渡過去一道氣機,及時穩住了他的心神。
胡三刀語氣顫抖,甚至能聽到牙齒咯咯的聲音,“那……那天夜裏……身穿紫衣的魔鬼降臨了……她……她殺了好多好多的人……鮮血漫了一座山……三千多兄弟屍體沒一處是完整的……”
“等等……你不會是想說……”柳飛皺了皺眉,沉吟了好一會,道:“那人是我師父吧?那你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胡三刀道:“我……我二哥有自己的獨門閉氣法門……連帶着我一起裝死屍才逃過一劫……”
話語期間,他雖然已經不似初時那般恐懼,但面色上的冷汗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恐懼,看樣子聖女的作風確實給當時正值壯年的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申繡突然問柳飛:“聖女那個時候多大?”
“大概十六七歲?”
柳飛想了想,然後一臉警惕,突然正色道:“你問這個幹嘛!”
申繡怔了怔,道:“是個狠人。”
江枝也怔住了,他們這仨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相比之下,人家聖女殺人如麻,他們卻還跟玩過家家似的……
沒有人注意到,林待之的呼吸變得有些悠長。
當年的他在突破三品之後,看着被殺得膽寒逃跑的那些人,沒有去追。
只是渾身脫力,癱坐在河邊。
然後狂吐不止。
他不是沒殺過人。
但卻是第一次殺這麼多人,殺到眼紅。
這種感覺很舒坦,但卻又很噁心很恐懼。
儘管那些都是作惡多端的壞人,他還是異常地難受。
他只是沒想到,梁淺暮當時就在附近。
可她在附近的話,爲何看到自己要死卻又不出手?
事後卻又追了過去,還滅了滿門?
回想四品後遊歷青州的那半年,他還遇見過數不清的生死險境,打了成百上千次架,就彷彿幕後有人在高價懸賞自己人頭一般。
那些都是真正會死的死境。
但凡他林尋有一絲的心軟或者失誤,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難道那些時候,早已接近二品的梁淺暮就一直在附近冷眼旁觀?
或者說,殺自己的人其實是她想辦法弄來的?
林待之素來知道她的有些想法很異於常人,但卻從沒想過她會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
梁淺暮在雪原一行前對他確實沒有殺心,還願意將自己得到的門派資源全部扔給他,甚至連李老頭都是她給介紹過去的。
他們本來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卻因爲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而分道揚鑣。
但一切如果都只是一個局呢?
一個製造通聖高手來救父的局。
她梁淺暮雖然不是人,但作爲林尋的他卻是真的不按套路出牌。
他替她做了選擇,這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報答?
“誒,林兄你在想些什麼?”
林待之沉吟了會,試探性問道:“你師父……也就是聖女,她爲什麼要連着閉關十年呢?”
申繡眼神也明亮了起來,很顯然,他對此也十分感興趣。
張兆京也挑了挑眉,抿了口茶。
聖女代表的明蘊宗是天下最厲害的宗門之一,朝廷自然也很感興趣。
江枝是單純好奇,也看了過來,心想不愧是小林大人,問個問題也這麼有針對性。
柳飛怔了一會,支吾道:“她……我……這……好像……”
江枝皺起了眉,疑惑道:“柳兄該不會是不知道吧?”
一聽這話,柳飛臉頓時紅了臉,惱火道:“這是宗門祕辛,長老說不能外傳!”
衆人明白了,於是不再看他。
話題再次回到了水匪胡三刀的身上。
林待之充當起了問話人,他點頭道:“這麼說來,你們是在那之後,就來這涼州邊境,當起了水匪?”
“不不不,大人誤會了。當時那聖女……聖女大人手下留情,留下我等,於是我二哥便佔了原先的山頭,糾集起流散在外的兄弟,又……又幹起了山賊的活……”
這胡三刀低着腦袋,瞥了柳飛等人一眼,小聲地說着。
好傢伙,沒想到這幫人事業心還真是重。
“那之後呢?”林待之開口問道。
“我二哥給幫派改了名,然後拼了命的修煉,說是要給大哥報仇,兩年後突破到二品的他打聽到林尋和聖女於雪原分開,據說那林尋受傷還特別重……”
胡三刀嘆了口氣,道:“他說這是天賜良機,於是便率着兄弟們在青州一邊陲小縣埋伏堵人……後來也證明了,那林尋確實受傷頗重……”
“但他已經突破通聖了是吧。”青廬劍仙的小迷弟江枝在一邊補充道。
這哪裏是堵人,分明是送人頭……
林待之想了想,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之前他還回憶過,就是在那名爲漓荃的小縣。他甚至救了一對雙胞胎,然後隨手扔給了李君羨。
那小縣裏的人早就被山賊清了,死的死,逃的逃,梅蘭梅雪便是搶殺來的戰利品。
山賊們埋伏在小縣城外的官道上,渾身血跡的林待之走了過去,他們便一擁而上。
隨後他一劍過去,世界清淨。
林尋帶着兩個小女孩從容離開,至始至終沒一句廢話,甚至連有什麼恩怨都沒來得及聽對面說出口,也不在乎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倖存了下來。
現在想想倒還有點可惜,如今他閒下心來,對往事卻更顯在意。
於是林待之問道:“我挺好奇你二哥改的幫派名叫什麼。”
胡三刀道:“沙嶺幫。”
他口音有些怪,像是幽州那邊的。
江枝聽了便皺起眉,道:“殺林?”
胡三刀點頭,道:“差不多。我二哥因爲承受了劍仙一劍而不死,所以這一帶很有名。不過那日他斷了一臂,便把氣撒在了那縣城逃難的百姓身上,然後……然後便湊巧遇上了聖女,又給他斷了一臂……他於是也就被江湖人稱作二品鐵臂胡三刀……後來我和他喜歡殺人放火的理念不和,便離開了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