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窸窣微拂，枝搖葉晃中陽光便躡手躡腳地探了進來，碎了一地，同時也碎落到玄機真人的臉上。
她垮下了臉，眯起了眼。
那張老樹皮也就變成了陳年的風乾窩瓜。
她揮手將那陣無明而起的風拍散，樹蔭再度漫了過來，陰影降臨的感覺會讓她舒服不少。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光打到了她的臉上。
有些刺目。
“你就這麼想死？”
玄機真人冷笑，看着不斷晃動錚亮劍身的柳飛，這次反而沒有着急出手。
柳飛臉色微紅，道:“打不過你，我只好惡心你。”
說着，他又借了一縷天光，揚劍將它反射了出去。
真人氣急反笑，隨手便是一掌拍出。
柳飛並不想再喫她一掌，一個錯身就躲開了，隨即翻轉劍身，借天光反射的空隙遞出一劍。
玄機真人舉掌迎擊，靈力激盪三尺，讓長劍不得寸進，看樣子是並不想用肉掌硬碰。
柳飛立馬閃身，也避免了和她掌力正面交鋒，化作一道劍光閃開。
“之前是我大意了，才讓你打中，還好我這把精挑細選的霜降劍厲害，不然我早就癱着了。”
劍光落下時，柳飛坐在山洞前的樹幹上。他臉色略顯蒼白，卻不以爲意，只是將額前散落的一縷長髮撥至腦後，笑道:“婆婆您還沒喫飯？怎麼動作這麼慢？你這二品高手，看起來不僅戰鬥經驗不夠，甚至連會的招式都不多啊？”
玄機真人冷哼一聲，又簡單直接地拍出一掌。
柳飛躲開了。
她再度揮手。
柳飛的身影在叢林中閃爍，劍光隱現，他時而出現在玄機左邊，時而出現在玄機右邊，不停躲避着她隨手擊出的掌力。
玄機真人並不着急，只是一掌接一掌地揮出，掌力綿綿不斷，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向着四方而去。
如柳飛所說，她戰鬥經驗確實不足，甚至可以說沒有，所以即使她能跟得上柳飛的速度，也沒法輕易擊中他。
同時她學得招式也不多，純粹是在用境界壓人。
可柳飛即使修成了劍體，在不必要的情況下，也不敢輕易接她的掌力。
不知躲了多少掌，玄機真人終於停下了手。
她長舒着氣，額間如褶皺般的溝壑裏微微滲出了些許汗漬。
“婆婆，你不會就……就這一招吧？”
柳飛氣喘吁吁，也出現在被他劍氣斬得七零八落的花叢裏。他隨手把手裏長劍插到面前的土地上，癱坐下來，道:“你……你乾脆一掌拍死我得了……真……真累……”
玄機真人果然又提氣揮掌。
塵土飛揚，柳飛一躍而起，空中一個翻身再度滾進了後方的土堆。
“哼，男人的嘴……”玄機真人冷笑不止。
或許是她這冷笑實在太冷的緣故，倒在一邊歪嘴淌血的葉天流也被影響到了。這倒黴徒弟嘴角淌下的血早已凝固，細看下竟有一層冰霜正在凝結。
兩人別緻的戰鬥還在持續。
柳飛在躲，但並沒有躲太遠，只是繞着玄機真人繞圈圈，跟老鷹捉小雞似的。
玄機真人在打，但並沒有全力打，只是偶爾象徵性丟出一掌，傷的盡是些花花草草。
終於，柳飛腳下一個踉蹌，躲開一掌後，實打實地撞上了一顆百年老樹。
這百年老樹的腰不比柳飛這三品高手的腦袋堅硬，觸及的一瞬間便應聲而斷。
柳飛有些頭昏腦漲。他臉色通紅，從地上跌跌撞撞爬了起來，雙目迷亂，有些癲狂，活像被撞傻了一般。
“或許你還不知道，我當年憑藉美貌拜入陰陽閣門下，只學了一招，便是欲情難消掌，你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吃了我蓄勢已久的一掌，又怎會毫髮無傷？”
玄機真人目光如炬，緩緩開口:“我在等掌力發作，你在等什麼？”
說着，她便伸出筆直長腿，邁步向看着有些渾噩不清的柳飛走了過去。
輕紗曼妙，衣袂翻飛。
柳飛眼裏的窩瓜變成了絲瓜，苗條而動人。相貌已經不重要了，甚至連性別都不再重要。
他扔下劍，朝玄機真人撲了上去。
真人見他棄劍，張開了懷抱。
山谷內有熟透的紅杏落下，嬌豔欲滴。
柳飛探出略帶涼意的手。
玄機真人一聲嚶嚀。然而下一刻，她臉色驟變，只因那些接觸的涼意變成了痛意。
劇痛的痛。
“嗯？你這狡詐惡賊——”
真人一聲悶哼，勉強運氣，自上而下拍出一掌。
柳飛倒飛了出去。
玄妙真人腰間出現了一道血洞，劍意穿梭繚繞，凌厲至極。
“啊啊啊——”
她面容扭曲，顯然是並未受過這麼重的傷勢。
“不可能！你怎麼會不受我掌力的影響？”
柳飛眼神有些迷惘，收劍撐着站起身來，然後艱難一揮，寒意繚繞，溫度驟然下降幾分，他道:“心若冰清，正好剋制的你的掌力，況且，我還有這個。”
說着，他一劍刺向了自己的大腿，雖然臉色依舊紅潤，但原本渾濁的目光卻變得清明瞭些。
緊接着，柳飛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白旗插到了地上，無形的光華運轉，在緩緩治療他內傷的同時，也在祛除他體內殘留的掌意。
“世人皆知我入國庫尋得寶劍，再入江湖時已入三品，卻不知我無劍時亦可入三品。你以爲我身爲劍修，失去了劍便破不了你護體靈力，但我早已修成劍體，飛葉摘花出拳伸腿皆可爲劍，又怎麼傷不了你？”
玄機真人因爲痛苦而不斷低吟着，她的目光幽幽，顫抖着脣，罵道:“臭小子你偷襲成功又有什麼用呢？難道你受傷會比我輕嗎！？”
“你以爲這樣就可以殺了我嗎！？”
小白旗還在旋轉，柳飛的氣息逐漸平緩。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輕笑道:“你以爲我剛剛在等什麼？”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無數道寒意沖天而起。
霜殺百草！
一道道冰棱在枝葉上凝結，緩緩便蔓延到了樹的枝幹上。
一棵，兩棵，三棵……
數千百棵樹被鍍上了一層冰霜，那些數不清的蒼翠也被冰封了起來。
劍意上下交織漂浮。
上千把劍出現在冰封的劍陣當中。
那是久違的吟龍。
原來他剛剛在佈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