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三品劍修，柳飛的感知沒有錯，這人確實是路英傑，那個在青雲試裏被林待之淘汰的朱瑾國劍客，後來他拜入玄甲軍那位執劍老者的門下，也不知學了些什麼。
但從氣息上來看，他已經無限接近於三品了。
看來還是有所長進的嘛。
只不過比起我來還是差了一丟丟。
柳飛靠在樹下，微微擡眉，瞥了眼路英傑收鞘的血色長劍，學林待之那端着的樣子，道:“英傑兄天賦果然出衆，才兩個月不到，進步就如此神速，只比我少了一籌，當真可喜可賀。”
柳飛最大的優點就是他從來都不會刻意去隱藏自己的優點，所以即使在他一臉得意說着自己如何如何厲害的時候，你也不會真的想給他那好看的臉一拳。
路英傑是個比較耿直的中二少年，聽了柳飛這話，只是怔了怔，一時間忘了自己之前要說什麼，誠懇道:“我學的比較認真，師父也劍法很厲害，這些天。不過還是比不了柳飛君。”
“是「師父劍法也很厲害」”柳飛挑了挑眉，指出了他的錯誤，又向下瞥了眼路英傑手裏的長劍。
他突然有點想不起來這劍叫什麼名了。
沉吟了會，柳飛溫聲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你這把劍叫裁雲是吧。”
“我的這把劍名叫赤心，柳飛君記錯了。”路英傑皺起濃眉，關切道:“柳飛君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嗯？沒有，爲何這樣問？”
“哦，我看你脖子歪的有些難受，像是……落枕，嗯，是這個詞吧？”
柳飛沉默了會，然後翻身越下，正經道:“說吧，你怎麼會來青州？”
路英傑道:“因爲師父來了。”
啊？
柳飛怔了怔，心道禁軍頭子不在洛城守着，跑青州來作甚？
“我聽說柳飛君放出了消息，說在這芳葉谷等着一個什麼鐵臂，如若他不來，就要把別人的結髮妻子先殺後什麼來着……”
“是先奸後殺。”
柳飛好心提醒，半晌怔了怔，道:“我幾時說過這話？”
“不，外面傳的確實是先殺後那什麼……”
柳飛一臉黑線，道:“那你看我像這樣的人嗎？”
“不像。”路英傑搖了搖頭，“當時我也是聽幾位食客們在那裏談論，期間還有一個明蘊宗女弟子上前幫你說話，看着年紀不大。”
“額，那位師妹是如何說的？”
“她說「柳師兄雖然行事作風浪蕩了些，但必然不可能是那樣的人，不然聖女大人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柳飛:“……”
路英傑沒有注意到柳飛尷尬至極的臉色，只是繼續道:“我也上前據理力爭，但那幫人不信，一個勁說什麼聖女怎麼收了這種人當弟子，於是我就想着過來看看。”
“呃……那位師妹呢？”
“你那師妹好像只有五品，和我一見鍾情，得知我和柳飛君關係如膠似漆，便約定好我來此地找你，她回宗門稟告。”
“一見鍾情還是一見如故？等等，你說的如膠似漆又是怎麼回事？”柳飛皺起了眉，“還有，那師妹回宗門了？”
“不好意思，師父一直讓我多去書院看看書最近，我學了一些很好的詞，剛纔是我不對了。我常聽書院學子們說他們中誰誰誰和城東教坊司女子什麼的如膠似漆，我還以爲是關係好。”路英傑眼神略帶歉意，道:“不過，你那師妹確實是這樣說的，說她回去要告知聖女師伯，請她明察秋毫，爲你出頭。”
一聽這話，柳飛眼皮狂跳。
“不成，我得回去一趟。”柳飛下定了決心。
當天，柳飛就告知葉天流和鐵氏二兄弟，說自己要回去，拜託他們看好玄機真人。
葉天流上前問能不能帶上自己，然後被柳飛一口回絕。
路英傑隱晦地表示葉天流看柳飛的眼神不對。
柳飛當時就愣住了，說:“怎麼不對？”
路英傑道:“就像……就像當時那花柏小姑娘看柳飛君你一樣。”
柳飛打了個冷顫，頓時頭大如牛。
當即便溜了開。
芳葉谷上飄起了細雪，還未落地便融化了開，劍光將寒意和陽光一併衝散，朝着遠方而去。
鐵氏二兄弟對視了一眼，看着身邊只有四品的路英傑和草包一樣的葉天流，含笑不語。
……
震驚整個青州的滔天劍光不僅被柳飛看到了，還被其餘所有人看到了。
於是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事。
聖女出關了。
或者她根本就沒有閉關過。
要不然怎麼解釋那道劍光會來得這麼及時，剛好把天空中的那隻大手斬碎了開？
是斬碎，不是斬斷。
果然，聖女大人還是那麼的有脾氣。
“梁師妹還是那麼有脾氣啊。”
青州的一處山巔上，白雪皚皚，一個頭發花白的年輕人從洞府裏走了出來，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一個有着長長馬尾辮的小姑娘抱着劍匣從洞府裏跳了出來，一腳杵進了雪堆裏，小臉格外的紅。
她仰起腦袋，看着面前這個身形頎長的年輕人，道:“師父師父，那就是聖女師伯的劍嗎，好鋒利的！”
年輕人笑了笑，道:“花柏啊，你不知道，當年還有個人比她的劍還要鋒利。”
花柏是個小呆瓜，但她並不是小傻瓜。
經自己師父這麼一說，便恍然大悟，道:“是林劍仙嗎？”
年輕人點了點頭，嘆道:“若不是林師弟，我和她，也不至於此。”
花柏明白了，青廬劍仙的死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聖女同他發起的比試。
點到爲止沒有，只有你死我活。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問:“師父是很喜歡林劍仙嗎？”
年輕人怔了怔，道:“你爲什麼這麼問？”
花柏答:“因爲我也很喜歡柳飛，但這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
年輕人實在不明白小丫頭喜歡柳飛和他自己喜歡林尋有什麼關係，只是嘆了口氣，道:“你這樣說，你龍師兄會不高興的。”
“龍師兄不會不高興，他說了，只要我喜歡，他就會很歡喜。”花柏不管，只是道:“所以到底是不是因爲師父喜歡林劍仙，纔不肯去見聖女師叔呢？”
年輕人嘆了一聲，呼出的氣體在大雪間轉眼就變成了好看的雲霧。
他看着遠方，道:“是啊，爲師很喜歡很喜歡她。”
花柏心想我猜的果然沒錯，師父果然是因爲太欣賞青廬劍仙才和聖女師叔這般老死不相往來的。
年輕人笑了笑，道:“那種喜歡。”
花柏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張，始終說不出話來。
良久，年輕人一拂手，洞府前桌上靈力化生的酒杯全部煙消雲散。
他接過了劍匣，問:“花柏，你師兄呢？”
花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臉色微紅道:“在山下的瀑布裏光着身子練功呢。”
“叫上他。”
“啊……做……做什麼？”
“我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