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圖站起身，卻發現自己格外虛弱。
身邊響起一聲輕吟，她擡眼看了過去，有隻背生雙角的玄黃色巨大狐狸正歪着腦袋看着她。
是乘黃。
這神駒眼神雖然看着靈動，但身子蜷縮，伏在樹洞邊垂落的巨大枯枝上，大尾巴毛色黯淡，看着很沒精神。
當它的頭擡起時，整個身子也就挪開了一些。
風雪從洞外灌了進來，裴清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下意識擡起手，卻發現鳳火怎麼也喚不出來。
她的神識依舊凝實，可在這無邊的灰霧裏，卻如一頭栽進流沙的馬兒，扎掙得越劇烈，前行就越晦澀。
“流凰。”她輕輕喚了一聲，有些艱難地擡起了手。
風雪涌動，流凰劍未至身前，反而裴清語自己咳嗽了幾聲。
乘黃注意力被吸引，再度低下頭來。
風雪被重新擋住了，洶涌而至的寒冷也減緩了些。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落在了乘黃的腦袋上，然後就被它重重甩開了。下一刻，它擡起了身，於是擋住的那個最大樹洞重見光明。
裴清語看清了來人，眼神變得明亮了些。
林待之將鳳隱劍遞到了她手中，溫潤的靈力頓時讓她身體好了不少。
“想問些什麼。”林待之把她扶起，靠在了樹壁上。
裴清語抱緊了腿，輕聲道:“你去做什麼啦？”
“清理附近藏在雪堆下的屍鬼，還有尋路。”林待之誠懇回答，然後想了想，道:“你不問問你自己發生了什麼嗎？”
裴清語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待之盤腿坐了下來，示意乘黃往樹洞口靠一靠，以免那些風雪再度鑽進來。
“你的境界接近二品，鳳魂也就在之前的戰鬥裏提前復甦了，它需要吸收大量的靈力，所以這段時間你可能會提不起勁。當然，算不上壞事。”
裴清語嗯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
林待之手指抹過鳳隱長劍的劍身，於是一道鳳火燃了起來。
溫暖再度充斥了整個樹洞。
在火光的映徹下，裴清語那白裏透紅的俏臉失了平日的清冷，反而多了幾許嬌媚。
“待之哥哥在看什麼？”裴清語睜大了眼，平靜地看着他。
林待之不動聲色偏過頭去，道:“流凰劍走丟了，不過應該離不了太遠，它會找過來的。至於乘黃，它的神力被抽離了，現在充其量就是一隻長得很好看的大狐狸，用來保暖不錯。”
樹洞外的毛髮微微磨蹭，一個小腦袋看了過來，乘黃眼神銳利，鼻子冒着白氣，同那些寒意一起砸到了林待之身上，很快就在他背後結了一層堅冰。
林待之揮手拍散了那些雪粒，平靜道:“我們現在在雪原深處。鹿湛被玄冰控制，原本是想直接把我送到寒淵，但中途出了些差錯，到了這裏。”
裴清語看着他的眼，溫聲道:“你是故意還是說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林待之解釋道:“我原以爲鹿湛是被某位大能奪舍了，卻沒想到是玄冰早就佈下的手筆。不過說來也是，鹿湛這個人性子一直都沒怎麼變，只是當初欽差一行人行蹤被他暴露了出去。”
裴清語道:“所以待之哥哥是有能力破開那困住你的陣法的？”
林待之想了想，道:“應該可以。”
裴清語嘆了口氣，道:“抱歉，我打亂了你的安排。”
林待之搖了搖頭，道:“當時的情況下，要是沒有你出手，我們說不定還到不了這，很有可能是一起去那傳說中暗無天日的寒淵。”
“雪原深處正有我要找的東西。”
裴清語點了點頭，突然道:“我會不會有些拖累？”
林待之搖頭，道:“乘黃雖然失了部分本源神力，而且境界也只有四品巔峯，可始終還算得上了不起的神駒，更何況背上也暖和，不會出事。”
樹洞外的乘黃又重重喘了口粗氣。
林待之不以爲意，轉過頭去衝洞外道:“好好表現，等有機會去南疆了，給你找一個青丘俊男入贅。”
乘黃哼了一聲，表示自己不需要。
裴清語道:“看樣子它脾氣不怎麼好。”
林待之笑了笑，道:“小女孩是這樣的，之前可是記恨了我好久來着。”
裴清語瞥了他一眼。
林待之探出手去，卻被她輕輕撥開了。
林待之道:“小青魚不一樣，你長大了。”
裴清語放下了手，道:“我們需要在這裏停多久呢？”
林待之從樹洞上方的細小縫隙裏看着那漫天的風雪，道:“知道生活在這苦寒之地的雪魔狼嗎？”
裴清語點了點頭。
林待之開口道:“剛纔我出去時看到了幾隻，模樣比屍獒好看上不少，毛皮銀灰，品階越高光澤就越好看。”
裴清語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林待之看着她身上那襲單薄的白裙，道:“我去花些時間幫你做件衣服。”
……
雪狼生活在雪原之上，雪原算是魔族的地盤，於是雪狼自然而然就成了雪魔狼。
它們大多都是千年前被魔化的雪狼後代。
和那些多食腐屍的醜陋屍獒不同，雪狼體型小了一圈，不過四五丈來長，毛皮極爲順滑，很多闖蕩雪原的修士們一邊修煉的同時，也會留意這類生物。
不愧是能在雪原深處存活的魔物，戰鬥力堪稱恐怖，除了不會飛，這些雪狼們都有五六品的實力了。
正巧有兩隻在風雪裏廝殺。
氣息格外強大，都把林待之吸引了過去。
一隻剛入三品，一隻四品。
周圍的屍鬼在這強大的威壓下都不敢冒頭。
林待之皺着眉，站在遠處，望着風雪裏開始又一輪對峙的雪狼，心想確實很漂亮，但同樣的，也格外強大。
然後他徑直走了過去，一劍一隻把它們宰了。
他將背上的皮取了下來，用指甲輕輕劃過，發現只留下了一道白痕，很快就消失無蹤。
林待之滿意地點了點頭。
鳳火將屍體燒得一乾二淨，連灰也沒有留下。
林待之擡起手，大雪滾滾而來，掌心出現了一道漩渦，進而形成一道清澈的水柱，將兩張毛皮清洗着。
接着，他又借鳳火上面殘留的血腥味抹了個乾淨，這才心滿意足地扛着兩張銀色的皮毛回去了。
“想不到你還會針線活？”
鳳隱劍被當做火把掛在一邊，火光映着裴清語白淨無暇的臉，和她那滿是好奇的眸子。
“以往給自己施針多了，也就相當熟練了，一法通萬法，這方面我也略懂一些。”
林待之揮指劃斷了手裏扯出的銀線，準備打個封針結。
裴清語看過來的時候與他湊得極近，氣息如幽蘭，輕輕鬆鬆就鑽進了他的鼻子裏。
林待之挑了挑眉，臉色有些紅，只不過以他的秉性，想來這並非是害羞。
“小心些。”裴清語輕聲提醒。
“呃……”林待之怔了一下，手突然一抖，看着被戳彎的針頭，沉默不語。
裴清語疑惑道:“你不是說你很熟練的嗎？”
林待之又熟練地取出一根針，道:“第一次，難免有些緊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