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頭上,一名青年男子一臉幽怨,望着對面持劍的李樵野,繼續惱火道:“你要再這麼打我可就翻臉不認人了啊。”
李樵野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血洞,道:“這話你說出口,倒有些小孩子置氣的意思。”
男子摸了摸鼻子,然後隨手招來一座山峯,徑直砸了過去,道:“你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話文縐縐的,你讀過很多書?”
李樵野長劍輕輕一挑,那飛來的小山頭頓時變得粉碎,同時一彈劍身,隨即並指朝遠方射去,“讀了一輩子,總還是有些道理。”
無數碎石和激盪起的雪花在長空裏翻飛,變成了數不清的細劍,隨着他指尖射出的劍意,凝結成一柄長達百丈的巍峨巨劍,向着遠處的青年壓了過去。
斜風細雪中,男子凝神,雙臂握拳交錯,然後猛然轟出。
“轟——”的一聲。
男子腳下的山塌了。
他退了十餘里才堪堪停下。
無數鳥獸逃散,好些魔物,甚至一根百丈來高的巨樹都一躍而起,邁開樹根,撒丫子狂奔。
看着手臂上那道血痕,男子舔舐了過去,心滿意足地飛身而起,轉眼間又來到了李樵野身邊。
他道:“你之前不像個劍修,倒像個儒生,方纔這一招纔打得過癮,所以我決定不殺你。”
李樵野笑了笑,回劍入鞘,轉過身去,道:“打不了幾次了啊。”
男子惱火道:“拜託,認真點好不好,在打架啊!”
李樵野面色有些蒼白,道:“我知道你不想攻過來,但是又沒什麼辦法,那不如我們坐下聊天怎麼樣?”
男子道:“不好,雖然殺戮於我現在的修煉無益,但我受傷了,我還是想殺人。我只是很享受這種控制自己內心慾望的掙扎感覺,並不代表我很善良,不然你以爲我是怎麼到如今這個境界的?”
李樵野嘆了口氣,道:“殺戮多了,卻沒有沉浸在殺戮的浪潮裏,說起來,你算是你們四個裏面最講道理的了。”
男子很是高興,道:“你是第二個說我很講道理的人。”
李樵野放下了劍,顯得很感興趣,盤坐下來,道:“另外一個人是誰?”
男子隨手從附近的山頭摘下一塊萬斤重的巨石,向李樵野扔了過去,道:“你知道寒淵裏的無聲泉嗎?”
李樵野頭也沒擡,那巨石就被劍氣衝撞得粉碎,“知道,不過說五十多年前,便所剩無幾了嗎?”
“是這樣沒錯,噫,這有個二品的小玩具。”男子似乎嫌動靜不夠大,左顧右盼一番,又伸手揪出一根在山林間快速逃跑的百來丈高的巨樹,一併砸了過去,同時嘴巴不停,道:“每個進入寒淵的神族都可以喝上一口,這樣便能將境界穩住,同時在一年內改變外貌,封印神性。玄冰那老孃們把最後一口無聲泉灌給了一個化名羅厭的小子,屁用沒有,在我看來就是暴殄天物,還拉着我出手了一次,真是晦氣,我是一點也不想碰白骨那個蠢貨。”
李樵野拔出了長劍,沒有說話。
劍光一閃而過,那棵參天巨樹變成了粉末,樹根斷在了地上,還在不停抽搐。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說起殺人時就像說自己喫飯睡覺那麼簡單,甚至還有些得意。
李樵野不知道他在得意個什麼勁,於是問道:“你不後悔?”
男子道:“我的世界裏,沒有這兩個字。但是那件事後,我很難過,我一直記得這件事,所以我入通聖後,就進寒淵把那泉水毀了大半,還殺了好些老祭司。”
李樵野明白了,道:“無聲泉是你們魔族入通聖的重要手段之一,你毀了它,就沒有誰想要殺你嗎?”
男子撇撇嘴,不以爲意道:“所以我站到了現在的位置,又有誰會來殺一個神皇呢?”
李樵野想了想,疑惑道:“難道說上一任魔皇不是被你殺的嗎?”
男子神情有些尷尬,勉強笑了笑,道:“樵野兄,你是真沒以前有趣啊,我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請我喫燒雞的你。”
李樵野笑了笑,道:“有趣又有什麼用呢?”
男子定神看着他,好半天才道:“等等……你是不是練了什麼邪門祕法?”
李樵野疑問道:“何出此言?”
男子神神叨叨,道:“你看,你這傢伙讀書不行便去練劍,練了個天下第一,心裏還是對當儒聖有執念,說不定我現在打的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心魔?”
李樵野搖頭,輕聲道:“不是。”
男子一臉狐疑,一聽他這話,瞬間跳腳,道:“還說不是!你看你看,這要是換以前,你八成就要捅我一劍,說什麼心你孃的狗屁,要和我大戰三百回合!你看看你現在這傻不拉幾的樣子,沒一點脾氣,就像個讀書讀迂了的老學究!”
李樵野不理他,只是道:“你覺得這次大戰,你們有幾成勝算?”
“寒淵裏到還有幾個老怪物,雖然說嘛,沒有本皇神通廣大,但也很能打,打不過也就是我們意見不合罷了。玄冰那娘們不知聽了誰的蠱惑,一心和天書過不去。另外兩個傢伙看不慣你們皇帝那一副天下無敵的鳥樣,非要去宰了他,說什麼可以突破到那至高無上的境界。”
男子語氣很不耐煩,繼續道:“你們那狗皇帝,我看過,我打不過,所以我不找他打,估計那兩個也夠嗆。不過要是我們仨一起上的話,你們的皇帝贏不了,加上玄冰那娘們合圍,狗皇帝爛命一條,也得交代在雪原。你說我們有沒有勝算?”
李樵野想了想,道:“我沒有和我那侄兒交過手,不過你說的話應該不假,你從來都不找打不過的人打,這點我還是很信。”
男子很是高興,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水杯,然後將雪化作了熱茶,遞了過去,道:“敬人族陛下。”
李樵野接過橫越兩座山頭的茶杯,道:“敬魔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