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家女兒說着這些，他難免老臉有些掛不住，語氣漸弱。
都年過半百的人了，還沉迷女色，找了個大不了自家女兒幾歲的小妾回來，章父都覺得躁得慌。
江眠犀利目光上下打量着這個渾身豎起防禦尖刺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絕非表面上那樣溫婉可人，懂事的爲他排憂解難：“爹爹我懂，別人的大臣兒孫滿堂了，咱們將軍府這冷冷清清的，人着實少了點，現下孩兒也出嫁了，不能陪在爹爹身邊，孩兒也希望她能夠爲爹爹開枝散葉，增添新丁。”
這一番話，讓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章父深受感動，“好孩子！”
看看，這纔是他的好孩子，昨個他把曲婉兒帶回來的時候，秋雲那臉色好像家裏入了賊似的，才讓他頗不好意思。
江眠勾起弧度，朝着他身邊的那年輕女人微微頷首：“曲姨娘。”
在旁人眼中她友好以待，只有曲姨娘看得見她眸底針對性的那絲意味深長，當即如臨大敵，冷汗直流，“小姐…不，貴妃娘娘！”
這個年簪在將軍心中重要程度不一般，在束城時就常常掛在嘴裏唸叨，每當說起時滿臉的驕傲，自己無依無靠從小城市來到京城，怕是得罪了誰怎麼死都不知道。
江眠點了點頭，目光淡淡掃過一直眼神不善的章秋雲，沒有開口打招呼。
自家這兩女兒的糾紛章父清楚得很，也沒強迫她們維持表面功夫。
回到屋裏章父就急急把她招到書房裏來商量要事。
“簪兒，你告訴爹，你怎麼想的。”
江眠嘆息搖頭：“實不相瞞，爹，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任務早就完成得差不多了，解除身上毒藥恢復正常之軀，找到下毒之人，報復幕後黑手。
就是那個自相矛盾的破任務，讓她報復，又不能傷害他，也不能打亂他的軌跡，也就是說不能把他扯下皇位，讓他一無所有，她現在陷入了一個矛盾的僵局。
章父沒有意外她的答覆，說實在的，他也很矛盾。
如果現在老皇帝還沒死，凌音晟還是太子的話，這凌音晟毒害他的女兒，讓他女兒變成這樣，他一定毫不猶豫爲了女兒與他對立，但現在凌音晟已經登基爲帝了，難不成他還篡位不成？
章父是一代忠臣，萬萬做不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更重要的是他現下手握兵權，具有一定影響力，很多事情不能任意而爲，多的是人盯着他，只要他有什麼不忠意向，必定給人種下懷疑的種子，所以他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後行。
想起前些天凌世間來找他商量的事，章父道：“永樂王聽聞咱們知道了當年之事，特地趕來與爹商討結盟一事，此事你當如何看。”
江眠思考中擡起頭，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問：“他要求你出兵祝他一臂之力？爹你該不會答應了吧！”
章父吹鬍子瞪眼，對她低估自己的智商感到不滿：“那倒沒有，但未嘗不可。你爹我是這麼傻的人嘛嗎？”
江眠舒了口氣，沒有就好，看來凌世間有這個意向，但是他表達的比較隱晦，他自己也清楚爹爹不可能答應吧。
某女恢復淡定，捂脣思忖：“要是如此輕易倒戈，無論將軍府參與與否，事後無論誰輸誰贏，將軍府忠誠信譽一定會遭到懷疑，咱們不可能出兵援助他，現下坐山觀虎鬥是最好的選擇。我們明面上不答應凌世間，但私底下可以暗示承諾絕不會站在太子那邊就行了，其餘任何條件都不能答應。”
這是比較謹慎的做法，卻也不失爲好法子，章父持贊同態度：“穩妥些也好，可屆時皇宮大亂，爹又在京內，必定接收到指令前去鎮壓叛亂，還是要與凌世間爲敵啊。”
古代伴君如伴虎，稍不注意就全家人頭落地，江眠不想他爲了她，報復當年下毒之仇，從而犯下不可逆轉的錯誤。
“咱們該做的，做好便是，若是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一切遵照執行。”
一個會參與叛亂的世家。
凌音晟贏了，他們是參與謀朝篡位的罪臣同黨，面臨滿門抄斬的結局，抵了章父一生戰功，最好的結局是發配邊疆養豬種田。要是凌世間篡位成功了，也不會對章父重用，甚至因着有篡位的前科，對他們心有隔閡，加以防範甚至各種打壓收回兵權。
他們能做的只有袖手旁觀，絕不對任何一方落井下石，就算事後那不知道鹿死誰手的皇帝心有怨言，也沒辦法怪罪他們。
出去之時，江眠迎面撞上端着下午茶的曲姨娘，她看着像是站得有一會兒了，額頭上遍佈汗珠，整個人柔弱的搖搖欲墜，和她碰上不由自主的緊繃身軀，豎起城牆。
江眠眼神驀然玩味了起來。
古代人的愛情真是不堪一擊，據說她爹孃當年還是外面宣稱的模範恩愛夫妻，一對神仙眷侶，可是爹還是趁娘懷孕的時候臨幸了年彤，並且娘去世後，爹嘴上說着痛苦，卻在邊界束城養了一個外室。
這個女人看着大概二十左右，十五就及笄的時代，她臉上已經有了成熟女人該有的樣子。
“你聽到了吧。”
本着能躲就躲的心態，沒想到這大小姐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曲姨娘趕緊否認：“沒有，妾身知道將軍和小姐在商討大事，自覺退在五丈外。”
江眠淡笑道：“你不用這麼怕我，平日裏我在宮中，這將軍府後院就你一個主子，這唯唯諾諾的樣子，可沒有好日子過喔。”
曲姨娘凝噎，悄悄擡起頭，似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江眠懶得與她多言，“今後你會知道的。”
她落下一堆神祕兮兮的話就走了，曲姨娘不明所以。
其實她剛剛聽見了，之前將軍嘴裏唸叨，她一直持懷疑態度，哪有一個女人能舞刀弄槍，上的了戰場，出得了計謀，還能被皇上看上，入宮爲貴妃，現在看來好像還真是如此。
就是這皇上口味也忒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