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人從後面抱住,溫熱的氣息在耳際繚繞。
她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順着臉頰,無聲地流。
淚水砸落在墨忱卿手上。
他的心跟着一抽,繼而把她的身子轉過來,輕輕穩住她的眼睛。
他一點一點,吻着她的眼睛、她的臉頰,將她臉上的淚水一一吻去。
但,淚水像是流不完,他吻過的地方,重又被淚水覆蓋。
他的妻子,是最討厭哭的人,可現在,她因爲他變成了最愛哭的人。
他長嘆了一口氣,把她緊緊揉在懷裏。
心如鈍刀割過。
秦桑貼着他胸口哭得無聲無息。
他有些無措,甚至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什麼,哽咽着叫了她的名字,又沒了下文。
秦桑哭着道:“你爲什麼回來?不知道現在很危險嗎?他們憋着要殺你。”
墨忱卿捧住她臉頰,藉着些微月色,望着聽瘦削蒼白的小臉兒,“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他聲音沙啞粗糲。
是趕路太急連水都顧不上喝嗎?秦桑從他懷裏退出來,急急忙忙去找藥箱,墨忱卿追過去,“這麼急是找什麼?我幫你找。”
“找藥。”秦桑一陣亂翻,終於摸到了裝喉片的瓶子,倒出兩顆塞到墨忱卿口中。
薄荷的清涼夾着絲絲甜味,乾燥的喉嚨立刻舒潤了許多。
“你喫過飯沒有?我去給你弄點飯菜。”秦桑手足無措,明明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墨忱卿拉住她的手,將她再次拖入懷中,“不急。我還要離開,不能耽擱太久,我想好好和你待一會兒。”
秦桑眼淚又不爭氣地往下掉,“傻子,你幾千裏奔波,就只爲回來看我一眼?”
墨忱卿捧着她的臉頰,輕輕吻去她的淚水,“我實在太想你了,再不見你,要熬不下去了。”
秦桑破涕爲笑,“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你這多少是沾了點戀愛腦。”
“無所謂,愛是什麼就是什麼吧,我想你,就是很想你。”
他吻上了她的脣瓣。
多少日子的思念與擔憂,似乎只有一吻才能解相思。
秦桑摟住他脖子,忘情地迴應他。
忽然,她停住了!
墨忱卿大概是太動情,過了一會兒才發覺她不動了。
“嗯?怎麼了?”這個敏感的男人第一次顯得有點遲鈍。
秦桑握住他的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抑制不住興奮:“他動了!他這是感知到你了!”
雖然更可能的原因是因爲她太激動影響到胎兒了,但她還是想說,是因爲父子連心,他感受到他的父親了!
這孩子跟着她受了很多磨難,她身體不好,他也有些弱,胎動都比別人晚一些。
墨忱卿的大手貼着他的腹部,能輕微地感受到孩子在動。
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新的生命就在她的腹中孕育。那是他和她的結晶。
他們生命的延續!
他矮身蹲下去,吻在她隆起的腹部,顫聲:“阿桑,對不起,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能陪在你身邊。”
但一想到這麼說,這個傻子有可能回去就不管不顧地打過來,她馬上又道:“不過你也別冒進,我想要的是完好無損的你,你要是缺了點啥,我會嫌棄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當然不會嫌棄,但她要他是健康的,完好的。
她不想再看他受傷。
她初來這個世界,遇到彼時還是陌生人的他受傷,她就已經心疼了,如果以後再受傷,她會受不了的。
墨忱卿“嗯”了一聲,“我會完好無損地到你面前的。”
“嗯,你答應我的,一定要說話算話。”
秦桑捧着他的臉,踮起腳尖,再次吻了上去,“我今天有些累了,你陪我躺會兒再離開。”
“嗯。”
他俯身打橫抱起她,走到裏間,將她輕輕放在牀上,寬去外衣,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秦桑側身抱住他,但肚子影響了距離,她小心地又朝他靠了靠,捧起他有些粗糙的手放在心口,望着他,目光半寸也挪不開。
墨忱卿回望着她。
妻子的小臉兒瘦得比她的小巴掌還小,身上除了微微凸出來的腹部,更是瘦的硌手。
他將妻子往懷裏攏了攏,輕輕閉上了眼睛。
“阿桑,我想帶你走。”
他原本是沒這麼想的,跟着他,要飽受流離之苦。
可,她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比跟着她好些。
是他估錯了她所受的苦。
年輕的世子心如刀絞。
秦桑柔聲道:“我現在還不能走。醫學院剛剛走上正軌,學生們需要我。”
墨忱卿道:“我也需要你。”
“那不一樣。小九,你再等等,給我一點時間。”
墨忱卿默然無聲。
秦桑知他不願,她柔聲道:“我現在有身孕,不適合跟着你去流浪,等我生下孩子,就和孩子一起去找你好不好?”
“小九,你別擔心,我在這裏很好的,皇帝也不敢把我怎麼樣,除了身邊眼線多,行動多少受限,其餘沒什麼不妥之處。就是……我太想你了。”
她主動吻上他的脣瓣,想借此安慰他。
他回吻,兩人將彼此的心意全化在了深情的吻中。
兩人都不知道,這一場艱難的相會該如何結束,甚至不知道該對對方說些什麼,該爲對方做些什麼。
秦桑靠着他,雙手抱住他清減得厲害的腰身,不肯放手。
知他不能留太久,可還是不想放他走。
墨忱卿亦是不捨。
奔波幾千裏,跑死了好幾匹馬回來,原只想看她一眼就離開,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跟她待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圓月西移,已經過了子時。
墨忱卿該走了。
懷裏的人兒不知道何時睡着了,呼吸變得綿長輕柔。
他輕輕吻在她眉心,停駐良久。
懷中的人兒輕嚶了一聲,繼續沉入夢鄉。
終究是要走。
他沒有驚動她,輕之又輕地把環在他腰上的胳膊拿下來,下了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