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劫心中一凜,掃了一眼漫山遍野綠油油的眼睛。
這事太反常了。
這些狼明顯是衝着他們這些人來的!
墨忱卿搞的?
他竟然連馭獸都會嗎?
他猛然想起,在京中時,曾聽人說起,秦桑養了一頭狼一頭豹子,兇猛得很。
後來就沒有聽過狼和豹子的下落了。
莫非,真是墨忱卿搞的鬼?
即便是已經有所懷疑,白劫還是選擇了和老皇帝一起撤出去十里地。
他一個人是可以去硬碰硬的,但問題是他帶了老皇帝,輸不起。
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野獸!
撤出去十里地之後,竟然幸運地遇到了幾戶人家,都是附近的獵戶,白劫去敲了一戶人家的大門,給了些銀子,要借宿一晚。
山裏人家樸素敦厚,將人收留了。
生來就是人間富貴花的老皇帝,第一次覺得草屋破被都是香的。
然而,到了晚上,這一行人遭了暗算。
數十刺客將山村圍了,白劫出手,刺客的武功雖高,卻也奈何不得他,只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解決了所有刺客。
只可憐那敦厚的老獵戶一家人,以及村子裏的另外幾戶獵戶,全都遭了殃,死的死傷的傷。
老皇帝車上有一些金瘡藥,他“悲憫”地拿出了金瘡藥,給受傷的村民用上,待他們稍微緩了一會兒,就命他們去將刺客屍體清理了。
同樣,這次依舊沒有得到刺客的任何線索。
但很明顯,這一撥和上一撥刺客不是同一夥人。
他們的武功路數不一樣。
走的路子也不一樣。
上一撥打不過就跑了,這一撥都是死士,打不過直接服毒自盡了。
事了,老皇帝詢問白劫的看法,白劫道,這批死士看樣子像是京中派來的,武功路數有些眼熟。
老皇帝立刻就明白了,這必然是他那好兒子和定王乾的。
“那,依你看,上次的那撥人又是什麼人?”老皇帝嚥下一口惡氣,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說不好。沒見過他們的武功路數。”白劫一副日有所思狀,頓了片刻,又道:“看樣子他們的確是要刺殺皇上,都是下死手。”
老皇帝臉氣得煞白,“朕的命,乃是天命!豈是那等宵小之徒想拿就拿得走的?!”
白劫附和:“不錯,皇上您的命乃是天定。”
那樣子不像是在安慰皇帝,倒像是在說服自己。
“老白,這次你出關,朕覺得你變了。”老皇帝忽然道。
白劫看向皇帝,“聖上,此話怎講?”
“你好像比以前沉默的時候更多了。”
白劫咬了咬下嘴脣,“可能是歲數大了,話就少了吧。”
“也是,你比朕要虛長几歲。”老皇帝頓了頓,“老白,你是不是被眼前的局勢難到了?朕也曉得,眼前局勢很難,但朕沒有退路。老白,你若是怕了,想退隱了,沒關係,你跟朕說,朕不會爲難你。你爲朕付出了一生,朕理當給你一個安穩的晚年。”
皇上親手將他扶了起來,捧住他雙肩,雙眼含淚望住他,動容道:“老白,朕沒白救你。你就是朕的手足!朕的親兄弟都在算計朕,朕的親兒子也在害朕!朕身邊只有你了!”
“白劫不敢以皇上的手足自居,白劫願做皇上的護甲,願做皇上手中的利劍!”
很多年前,久到白劫和皇帝都已經記不清是哪一年,只記得那年天災,久不下雨,各地的莊稼都大面積枯萎,還是個小道童的白劫,被師父親自選爲人牲祭天祈雨,當時還是個小皇子的皇帝,見長得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白劫哭得我見猶憐,遂將其救下。
從那日起,白劫就立志以命還命,甘心情願做了他手中的一把殺人刀。
白劫一生踐言,矢志不移。
老皇帝重重點頭,“好,好啊!朕此生得你這樣的賢臣,不虧!不虧!”
他拍拍他雙肩,老淚流下來。
這眼淚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哭得是他的寶座還是他對他的忠心?
白劫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他早該在幾十年前就死去了的。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來報恩的幽靈。
幽靈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幽靈不需要在意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
皇帝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完成自己的使命。
老皇帝捱到天亮,再次上路,徒留了一地狼藉與血跡給這個小小的村莊。
到嵛山腳下,擡眼望去,只見山色蔥蘢,飛鳥雲集,哪裏還有半隻兇獸的影子!
老皇帝只覺昨晚是做了個噩夢。
要不就是今天做了個好夢。
因爲那噩夢導致他到現在心臟還不舒服,那纔是真的。
一行人上山,遇到不好走的地方,白劫就揹着老皇帝。
老皇帝讚美他堅實可靠,他也只是笑笑,並不說什麼。
來到佈置在前山的大陣前,白劫拉住了老皇帝,“皇上,前面是一道大陣,進去就繞不出來了。”
老皇帝嚇得一哆嗦,“真的嗎?那怎麼辦?”
“自然是叩陣門。”
只見白劫抽出佩劍,朝着虛空中一劃,劍光閃過,有叮噹的金戈之聲響起。
老皇帝甚爲吶喊,這裏明明只有樹木,那劍甚至連樹木都沒砍中,只是在空中一劃,哪裏來的金戈之聲?
這墨家連個墳墓都弄得這麼玄奧,到底想幹什麼?
“皇上來祭拜墨家先祖,請開山門!”
白劫以內力傳聲。
密林之中有蒼老的聲音響起:“皇上請。”
眼前林木忽然變幻,一道柴門出現在面前,柴門洞開,裏面可見花木扶疏,時有鳥鳴,伴隨泉水叮咚。
老皇帝心癢癢的,人死後若是能住這麼個幽靜美妙的仙境裏,那當真是死也死的值了。
墨家先祖還真是會找風水寶地!
皇帝早已經忘記了,這塊風水寶地下面,埋葬着千萬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