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平提着燈籠，穿行於一架一架的卷宗裏，不由問道：“主母，咱們真要一冊一冊查嗎？”
秦桑道：“明天把令副將的人調過來，做出查的樣子就好了。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好。”
秦桑在書庫裏巡視一圈，在一列書架上找到了墨州地方誌，以及一些墨州名人傳記，拿上書籍，和墨平出來，將門鎖好。
一整夜，她翻遍了這些書籍，將墨州城瞭解了個大概。
次日，天還未亮，她便和墨平騎馬出了城。
“主母，我能問問咱們是去哪裏嗎？”
“靈臺山。”
秦桑回答。
“我們倆？”
“你怕嗎？”
“怕那肯定是不怕的，就是覺得有點兒冒險。”
秦桑哂笑：“你主子敢以幾萬軍搏數十萬東夷大軍，你連一個小小的靈臺山都怕了嗎？”
“真不怕。但靈臺山和隨州戰場不一樣，白劫的老窩，肯定都是些老賊，我這不是擔心您嗎？”
“你不用擔心我，我就是去找找線索，不是去剿寇的。”
墨平心說，您做事，那可太隨心所欲了，誰知道您到了那裏之後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呢。
不過，靈臺山確實是要去的。
暗衛也跟了上來，隱在周圍，墨平稍稍放了心。
墨州距靈臺山二百餘里，兩人一路疾馳，只用了一個半時辰便到了靈臺山腳下。
從山下望去，這座大山十分巍峨，山頂雲霧繚繞，頗有仙氣縹緲的感覺。
靈臺山在墨州與齊州的交界處，一半在墨州境內，一半在齊州境內，因爲墨州特殊的屬性，兩州對於靈臺山的管轄權一直有爭議，最終使得這座山一直就處於三不管的境地。
久而久之，這裏被東夷人佔了也沒有人知道。
這樣的大好河山，被一羣豺狼佔領。秦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兩人騎馬登山。
山路上偶有香客，十分虔誠的表情，都是上山祈福的。
墨平小聲嘟囔：“指望狗東西們能祈到什麼福氣？我看祈到厄運還差不多。”
秦桑偏頭看了他一眼，“你辱狗了。”
墨平：“……”
總覺得主母對東夷人特別痛恨，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恨，是不共戴天的痛恨，真不知道這種痛恨到底是從哪裏滋生出來的。
雖然他也恨東夷人……可好像沒有主母那般恨。
東夷人作惡多端，但也被主子給團滅了，現在應該感到解氣不是嘛！
唔，對了，還有茂茂這個茬。
這麼看來，那些禽獸確實應該剝皮拆骨。
靈臺道觀在半山腰，大約半個時辰，兩人到了寺門前，門口有兩個小道士，拱手道“無量天尊”，詢問道：“二位居士瞧着面生，可是外鄉人？”
秦桑道：“我們不是外鄉人，我家離此地不遠，不過我是第一次來上香，也難怪兩位小師傅瞧着我們面生。”
“原來如此。那二位是祈福還是誦經？”
秦桑擡眸，“有區別嗎？”
她眼睛因爲連日沒休息而佈滿紅血絲，不經意間流露殺意，兩個小道士不由心裏一咯噔，其中一個趕緊進去了，秦桑和墨平進到院子裏，見院子中央有一尊三清道尊像，便駐足觀瞧。
不多時，一名年長些的道士出來，亦是雙掌合十，“無量天尊，施主，方纔敝觀小道士通報，說有一位女施主身有殺氣，想來就是您了吧？”
這女子年紀不大，長得也好，可惜那雙血紅的眼睛，卻真的事隱隱殺氣。
秦桑睨着他，不動聲色：“那小師傅竟然瞧出我身上有殺氣？怪不簡單哩。”
“道家眼裏容不得殺念，是以五感敏銳些，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秦桑笑了笑，“我若說我是殺豬的，大師願不願意度化我呢？”
“無量天尊，老道我自然願度一切有緣人。施主若能放下屠刀，那也是功德一件。”
秦桑道：“我一生殺豬無數，沒想到卻報應在了我兒子身上，所以，我想在你這道觀裏念幾天經，以贖清身上罪孽，替我兒子祈福，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這……本道觀還從沒有留女客住宿的先例，女施主若是想虔誠恕罪，老道推薦施主去山下農戶家裏借宿，白日裏再上山唸經祈福，如何？”
秦桑道：“不如何。我腿腳不好，受不得上下山的折磨。大師，您可是修道之人，我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心向道家，就都是道家的弟子，您說是吧？”
墨平心說，主母這忽而直來直去，忽而又能拐彎抹角的嘴，可真是厲害着呢。
她不是不會拐彎抹角，只是非必要情況下，不屑於那樣。
那道士被說得無言以對，只好道：“可……本觀並無客房。”
“大師，修道之人不打誑語哦。”秦桑一雙眸子似刀子般鋒銳，看得那和尚不由一哆嗦，她卻是一笑，讓墨平拿了一袋銀子出來，遞到道士手上，道：“這是我的一點香油錢。這麼大的道觀沒有客房，總有幾間閒置的房間吧？我不嫌棄，只要能有個棲身之處就行。”
那道士說不過她，又不能動手攆，只好帶她去了後院。
他帶秦桑走到一間道房前，道：“這是供俗家弟子唸經修道的地方，正好這兩日俗家弟子們忙於夏種沒有上山，就請施主暫居於此吧。”
“行，我不嫌棄。”
“現在已近中午，到做午課的時間了，貧道要去了，施主若是要來，出門右拐直行百步，便是經堂。”
“我隨大師去吧。”
秦桑和墨平跟着老道士出來，行至經堂，裏面傳出咿咿呀呀的唸經聲。還挺像那麼回事。
秦桑跟着進去，見有幾十名道士，挽着髮髻穿着道袍，趺坐蒲團之上頌着經，秦桑看過點經書，依稀聽出這頌的是《消災護命妙經》。
還消災護命呢，她就是來要他們命的！
雖然東夷人長得和大昊人區別不大，但秦桑一眼就從這些人身上看到了東夷的影子。
倒不是她因爲她一早就知道這些人是東夷人，實在是東夷那些人的氣質有別於大昊。
畏強不畏德，狼子野心都寫在了臉上，哪裏有一點修道之人的善良在臉上？
她看看後面有蒲團，便徑直走了過去，也學着道士趺坐，墨平解了佩劍，在她旁邊盤膝坐下，也有模有樣的。
那帶他們進來的道士往這邊掃了一眼，隨即在前面趺坐誦經。
秦桑暗暗觀察這些人。
除了那領頭的道士，其他道士都是二十來歲，個個生的身強體壯，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都是練家子。
但《消災護命妙經》他們是真的會念。看來，都已經在這山上盤踞很久，確實有點道士的樣子。
頌完午課，道士們去飯堂喫飯，秦桑和墨平也跟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