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跑了很久才找到記憶中那座橋,這座橋很偏遠,晚上更是沒有什麼人。
王明就孤獨的站在那裏,其實如果有海的話,他就去跳海了,可綠城沒有海,他也一輩子沒見過海。
海是什麼樣的?
他伸出手,假裝自己就在海邊,閉上眼,耳邊就是海浪拍打的聲音,腳下是沙子的觸感,鼻間彷彿還有海腥味,側過頭,他的媽媽就在他身旁。
可惜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那個女人是不會站在他身旁的。
她早就在七年前遠走他鄉,什麼都沒有帶走,據說她去的地方是個有海的地方,還真是諷刺,他剛纔好像還在期待着什麼。
他是個被拋棄的孩子,家庭環境養成了他內向的性格,初中時有人罵他是啞巴,每天都往他身上吐口水,那段日子如此難熬,可奇怪的是他卻熬過來了。
如今他早就失去了對生活的期望,每天行屍走肉,渾渾噩噩。
他睜開眼,雙手扒着圍欄往下看,江水平靜,激不起一絲波瀾,像他這個人一樣。
跳下去,應該就好了吧。
他又閉上眼,再一次用呼吸感受這個世界,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他還活着。
不過,一會兒就不一定了……
他將雙手放在欄杆上,深呼吸後退一步,準備擡腿往下跳,可還沒擡起腿,就被一股力量牽制住,怎麼都掙脫不開。
他睜開眼往下看,是一隻大型犬。
小馬達拼命將他往後拉,它力氣不小,瘦弱的王明根本抗不住,被拽着直接跪到了地上。
他控制不住自己猛烈的心跳,擡頭看了看周圍,大橋上車流不息,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只有他,不知所措。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還活着。
“汪!”
小馬達衝着他叫了一聲,試圖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小馬達!”
溫雯和邊南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焦急的叫了它一聲。
王明擡起頭,詫異的看着跑過來的兩人,下一秒,他掙扎着站起身,打算逃離。
羞愧,這是他當時的心理。
應該是剛纔摔傷了蹆,他剛站起來,就又摔了下去。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捂住自己的膝蓋。
“王明?”
邊南站在他身旁,眉毛一皺,反應着面前的狀況。
溫雯蹲下身,將小馬達身上的牽引繩握在手上,視線一轉,便看見王明的膝蓋處破了個洞,有血絲從傷口處滲出。
“你怎麼了?”她問。
王明低下頭,侷促的捂住傷口,聲音有些顫抖,“沒什麼。”
邊南皺着眉蹲下,伸出手將他的手掰開。
應該擦的很嚴重,膝蓋處的褲子完全被擦破,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
“這是你家的狗嗎?”王明突然小聲問。
邊南伸手摸摸它的腦袋,“嗯”了一聲。
“謝謝。”他說。
溫雯眨眨眼,看向邊南,兩個人都沒說什麼,周圍陷入沉默。
其實兩個人都能想到發生了什麼,夜深人靜,在幾乎沒有人的跨江大橋上,還能發生什麼。
小馬達確實是只神奇的狗,溫雯想着,忍不住看向它,又伸手將它摟緊。
王明看她一眼,猶豫的張張嘴問:“我可以抱抱它嗎?”
溫雯鬆開小馬達,看一眼邊南,想徵求他的意見,邊南點點頭,同意了。
王明伸開手,小馬達猶豫一下,還是鑽到他懷裏。
毛茸茸的手感柔軟舒適,溫暖了他的心靈,也拯救了那個絕望的他。
他用力摟緊小馬達,將頭放在他的頭上,突然哭出了聲,不是輕聲啜泣,而是嚎啕大哭。
單薄的脊背猛烈抖動,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哭着哭着嗓子就被淚水糊住,變得沙啞。
溫雯愣住,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哭得這麼傷心,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她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給予安慰,可剛伸出手,她又覺得不合適,兩人好像除了今天並無交集,她怕對方覺得唐突。
邊南看出她的小動作,不動聲色伸出手,放在王明肩膀上捏了捏。
王明擡起頭,繼續哭着,嘴裏不斷重複着。
“對不起……對不起……”
溫雯不知道他到底在向誰道歉,或是她,或是他的家人,或是他自己。
可不重要了,現在他還在這裏就好。
她搖搖頭,代替所有人回答,“沒關係,沒關係。”
兩人送王明回到家的時候,一個老人站在門口,表情焦急。
“奶奶?”
王明詫異的叫出聲,愣在原地。
老人回過頭,見是他的那一刻,雙手顫抖的走過來,表情嚴肅焦急。
“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奶奶快急死了。”
“對不起,奶奶。”他握着奶奶的手,自責的低下頭,眼淚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溫雯扯扯手中的牽引繩,替他開脫,“奶奶,我們是王明的同學,在路上碰見了就約着一起去遛狗,沒想到我家狗太調皮了,把王明給甩了,不過我們已經帶他去包紮過了!”
奶奶聽着點點頭,這纔將目光轉向他的腿。
“哎喲,孩子,疼不疼啊?”
“不疼。”王明說。
奶奶也沒有怪罪兩人,招待着兩人進屋,但被拒絕。
“奶奶,很晚了,我們也要回家了,就不打擾您了,再見。”
“王明。”邊南迴過頭,挑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