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南晚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他把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經歷都過了一遍。

    那些經歷像玻璃碎片一樣,一邊展示着他的傷疤,一邊繼續刺痛着他。

    早上,邊蘭恢復平常,她帶上錢包說自己要去一趟超市。

    邊南便陪着她一起去。

    兩人去超市買了新的碗筷,這是新年的傳統,超市的沙糖桔也很新鮮,邊南買了一整箱扛回家。

    下午,邊南給邊蘭囑託兩句不要出家門,就下樓去找溫雯了。

    他想對溫雯道個歉。

    他提着一兜子沙糖桔,拍了溫雯家門。

    “南南來了。”

    溫媽媽給他開門,又把溫雯叫了出來,讓他們倆在客廳看電視。

    “蚊子,給你帶了沙糖桔。”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其實他不愛喫這些水果,但溫雯特別喜歡,他是專門給溫雯買的。

    家裏又屯了一箱藍色汽水等着溫雯去喝,如果溫雯這次接受他的道歉的話。

    “哦。”

    溫雯冷着臉坐在沙發另一端,離他十萬八千里。

    邊南沒有主動挪過去,而是咳嗽一聲,最後彆彆扭扭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溫雯。”

    溫雯扭過臉,看向他,“爲什麼道歉?”

    “因爲你給我補習,但我並沒有進步,我覺得是我浪費了你的勞動成果。”他認真解釋原因。

    溫雯抿着嘴巴,拿起桌上的沙糖桔舉起來,“給我剝。”

    邊南知道她這是接受他的道歉了,於是挪近了一些,接過橘子給她剝。

    “喏。”他將剝好的橘子放到溫雯嘴邊。

    溫雯就直接張嘴一口塞進了嘴裏,酸酸甜甜的橘子在嘴巴里爆炸。

    滿足。

    邊南卻有些心不在焉。

    “蚊子,其實我還想和你說一件事情。”他猶豫着開口,“這件事情我瞞了你好長時間。”

    溫雯眨眨眼,“你說。”

    “其實我對考試有恐懼,越是大型正式的考試,我的恐懼感就越大,所以我一張卷子只能寫完選擇填空題,因爲我越寫到後面我就越喘不上氣。”

    他說着,手指一直在互相摩擦。

    看來他就算是回憶當時的情況也覺得緊張,無法呼吸。

    這是很嚴重的症狀。

    “你是從小到大都這樣嗎?”溫雯問。

    邊南搖搖頭,“不,不是,我是從初中開始的,那是因爲……”

    他還沒將原因說出來,就聽見門口傳來了狗叫聲,還有爪子抓門的刺耳聲。

    “怎麼了?”溫雯眼睛盯着門。

    “好像是小馬達。”邊南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向門口。

    他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他走的時候是上了門的,小馬達不可能跑出來的。

    就算是它不小心跑出來,它也不會來扒溫雯家門的,因爲溫雯媽媽過敏它是一直知道的。

    所以一定是出事了。

    他打開門,小馬達看他一眼立馬往樓上跑,邊南也跟着上去了。

    還沒到,他就聽見了邊蘭的尖叫聲。

    家門是打開的狀態,裏面傳來爭執的聲音。

    “滾出去!滾啊!”

    “以後不要再來了!放過我吧!放過南南!”

    邊南看見男人站在他家客廳裏,而邊蘭用一種近乎瘋狂的狀態咆哮着。

    他顧不上什麼,趕緊衝進去將邊蘭護在身後。

    “你怎麼來了?是誰告訴你我家的?”邊南問。

    男人笑了兩聲,“乖兒子啊,你還是這麼幼稚,知道一個家庭住址不是輕輕鬆鬆?”

    他說着往前走兩步,“我今天來沒有惡意,就是想和你們娘倆好好溝通溝通,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啊。”

    又是這樣,他一直在提醒邊南他身上留着他的血,他是他的兒子,他們是一家人。

    爲什麼他拼命想要忘記的事情,他卻每次都要提醒!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

    邊南紅着眼,一字一句說的緩慢但有力,“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是你兒子,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男人勾起嘴角,笑得猖狂。

    “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你不是老子的兒子你自己信嗎?”

    他伸出手拍了怕邊南的臉,“騙自己就行了,你覺得別人也會被你騙了嗎?”

    “你是誰?你在幹什麼?”

    溫雯突然從門外衝進來。

    男人扭過頭看她一眼,而後笑得猥瑣。

    “喲,南南可以啊,這麼小就有女朋友了?不愧是我兒子!”

    “你閉嘴!”

    邊南徹底忍不了,他伸出手將男人推倒在地。

    “你不配對她,對我評價。”

    男人坐在地上,倒也不生氣,只是一直笑着。

    他這個樣子徹底激怒了邊南。

    邊南拽着他的衣領讓他起來,最後又把他推了出去。

    “下一次我一定不會讓我的拳頭空着。”

    他撂下狠話,直接將門關上。

    關了門,小馬達衝着門大聲叫,試圖驅趕外面的人。

    “行了,別叫了。”

    邊南覺得自己現在很累,他有氣無力的將邊蘭扶回臥室。

    “我幫你。”溫雯忙扶着邊蘭另一邊。

    邊南又給她餵了藥,看着她睡着才帶着溫雯回房間。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邊南自嘲道。

    溫雯搖搖頭,“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是你……”

    溫雯沒有說“爸爸”這兩個字,因爲邊南似乎很排斥這個稱呼,也很排斥那個人。

    邊南知道他要問什麼,他點點頭。

    “其實我剛纔就準備和你說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他,所以在找你之前我也做了很多心理準備。”

    邊南呼吸逐漸加重,右手不自覺攥成拳頭放在腿上。

    “那是非常不好的回憶。”

    邊南在十歲之前,他的家庭是非常美滿幸福的,爸爸媽媽很相愛,媽媽每週都會帶他去遊樂園。

    他可以像其他小孩一樣,驕傲的說起他的爸爸媽媽。

    可是十歲後,他爸爸突然就消失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他嚐嚐會問媽媽,爸爸去了哪裏。

    邊蘭每次都說他去賺錢了,等他賺錢回來就給他買最新款的小汽車。

    邊南就這樣期待的等了兩年。

    那兩年時間男人從來沒有回過家,也沒有打過一個電話,偶爾他會聽見媽媽房間傳來啜泣的哭聲,這時他才知道媽媽也在想着爸爸。

    他十二歲歲,男人終於回來了.

    可男人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經常夜不歸宿,第二天抱住酒瓶子倒在家門口。

    他每天都要喝酒,有時候是在家,有時候是在外面。

    喝了酒他就要打人,大部分情況下他是打媽媽的。

    他聽見媽媽的哭喊聲從房間裏傳來,但他卻無能爲力。

    男人也會指着他罵敗家玩意,沒用的東西。

    “你學習能學成什麼出息?沒用的傢伙,白養你了。”

    “考這麼一點分你對得起我嗎?沒用的東西,生了個傻蛋。”

    這時候,他又要去打媽媽了。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男人在外面又成了一個家,那個女人懷孕了,據說是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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