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染緊接着問道。
隨着腦海中的那部分記憶越來越清晰,他也開始明白了點東西。
雷河這次沒有回答,而是張開了手掌,一次又一次的朝着自己的頭骨拍去。
他所用的力氣極大,每一次拍擊,都會使頭骨上的裂痕多出數條。
“吼——”
他仰天怒吼着,發泄着生前積攢在胸腔內的無盡憤恨。
他那空洞漆黑的瞳孔中,忽然亮起兩道火光。
“科技……仙庭……該死!與天庭那些虛僞的神仙一樣!仙庭的神一樣虛僞……不!他們更虛僞!是虛僞的蟲子!他們的造神計劃,將我大秦的子民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所謂封神臺,只不過是一個製造魔鬼的機器……”
“武安君……武安君……你在哪裏啊?!”
“若你還活着,請帶領着剩餘的大秦子民攻上仙庭,殺死那些依靠外力的螻蟻……若你真受了天庭的冊封,身居高位,也請您睜開眼睛看看……看看大秦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染竟是在這股憤怒的吼聲中聽到了一絲委屈,一絲哭腔。
“都該死……祂們都該死啊……”
瞳孔中的火光愈發強盛,竟是多出了一抹恐怖的暴虐氣息。
“六合一統,萬世永昌!”
咆哮着,雷河重新握緊巨劍,於焦土上重新站了起來。
謝染感到一絲不妙。
果不其然,雷河抓緊巨劍,對着高空猛然一擲。
巨劍帶着勢不可擋的氣息,徑直撞向異界裂隙與現實世界的邊界。
“砰——”
巨劍撞上邊界的護罩,寸寸斷裂。
而邊界的護罩上,也是出現了一抹裂痕。
並且,這抹裂痕還在不斷擴大。
謝染已經能夠看到,一縷外界的光明正在透過裂痕照進裂隙內。
“吼——”
“吱吱吱——”
“噫——”
裂隙內的妖獸好似海中聞到鮮血的鯊魚,正以一種極致的速度正在朝這邊飛速趕來。
只是一塊真正異界裂隙的碎片而已,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妖獸?!
“互通?所有的異界裂隙,無論是不是碎片,它們內部其實是有相互連接的通道嗎?”
在無數妖獸的大後方,甚至出現了一股令謝染感動一絲心悸的氣息……
“不能讓它們出去,如果放任它們涌入人類世界,就算是藍星所有的天鐦境武者一起上,都沒有人會是它們的對手……”
心念至此,謝染緩緩吐出一口氣。
看向半跪在焦土上,被現實世界的陽光所籠罩的雷河,謝染嘆了口氣。
“大秦亡了,只留給後人一個沒有任何實質性代表的國家稱號,沒有多少人真正記得大秦帝國的繁華,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始皇帝想要所有大秦子民都成神的偉大目標……”
“若是再給始皇帝千年,或者幾百年的時間,不說大秦帝國人人皆可爲神,最起碼,仙神的出現也不會讓大秦帝國的子民陷入近乎狂熱的瘋狂。”
“科技仙庭抓住了始皇帝的渴望,也抓住了衆多大秦子民內心對於長生的瘋狂。這才讓無數大秦子民前赴後繼的參加祂們所謂的造神計劃。”
“仍然記得,‘六合一統,萬世永昌’,也仍然記得,始皇帝登上由真龍脊打造而成的寶座時,對天下大秦百姓所下的成神之諾。”
謝染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認真,“但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大夏,是大夏人的大夏。他不是你那已亡的仙秦,他只是一個有着普通秦朝歷史的國家而已。”
說完,也不管雷河有沒有聽進去,有沒有聽清楚。
謝染朝着那朵青蓮一招。
看着身前緩慢旋轉的青蓮,除了熟悉,還有着一股陌生。
“這也是……仙庭的手筆麼?”
謝染暗道。
只見他擡起手,輕輕在青蓮上一點。
青蓮緩緩綻放。
果不其然,青蓮內部,一滴鮮血正靜靜地漂浮在那。
“除了有他的氣息,還有着令人討厭的束縛……”
“儘管這滴血已經被污染了,但是,它依然蘊含着一絲劍仙才有的孤傲,而劍仙的孤傲,來自於絕頂的實力……”
謝染伸出手,將那一滴血牢牢的抓在手中。
轉過頭,再一次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雷河。
聽着耳邊愈發清晰的恐怖獸吼,以及那愈發靠近的心悸氣息。
謝染身影一閃,來到被雷河所砸出的通道處。
此刻的謝染,顯得格外渺小。
緩緩攤開手心,那一滴被污染的劍仙之血仍然煥發着活力。
謝染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真沒想到,如今的我竟然淪落到了這般田地,只是小小的獸潮而已,還需要藉助師父的力量……”
話音剛落,便看到那一滴劍仙之血猛然化作一點火焰,開始在謝染手心處燃燒起來。
這一點火焰燃燒許久,卻是不曾有熄滅的跡象。
而且,伴隨着火焰燃燒的時間越來越長,在謝染周身,一朵接着一朵青色蓮花虛影逐漸浮現。
甚至是在顧雨曦那邊,都出現了青蓮的虛影……
腦海中,如走馬觀花般,想起在雪淵之下,作爲徒弟的日子……
也想到了,雪淵被填,天庭聯合仙庭對整個修行界進行血色大屠殺的恐怖場景……
再一次,謝染又想起了那個夢,在夢裏,在湖邊……
他與一名白衣俊逸男子試劍。
沒有祕術,沒有法術,只是單純的試劍。
在一個空檔,他抓住機會,將手中長劍立於白衣俊逸男子的脖間。
白衣俊逸男子愣了愣,也不惱,心中並沒有學生超越老師而產生的挫敗感。
只是簡單的笑了笑,好像這一切都極爲正常。
“你勝了……”
白衣俊逸男子輕聲笑道。
“師父……”
謝染想要說些什麼,卻見白衣俊逸男子擺了擺手。
“我早就知道了,我正在走向死亡,我應該早點和你說的,還害得你跑地府一趟,哈哈哈……”
白衣男子的臉上帶着一抹灑脫。
謝染遲疑了好一會兒,看着他,問出了一個極爲天真的問題:“爲什麼……我在生死簿上沒有看到你的名字?”
白衣男子也愣住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仰起頭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聲中不復往日的灑脫,只有可憐的無奈。
他拭去落下的淚,看着謝染,就那樣,靜靜地,溫柔的看着謝染。
良久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我該走了。”
“去我早就該去的地方——天庭。”
聽到這話,謝染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好一會兒,才道:“你會死的……”
“死?我早該死了……”
他灑脫一笑,完全不在乎。
“我……本就是一個將死之人……”
“如果,我沒有選擇修行這一條路,也許……我會是一個詩人吧?一個普通的詩人,名不見經傳,走在道上,也沒有人認識我。”
“好了,我該走了。”
謝染收起手中長劍,對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再見。”
他那挺拔的身影一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