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正常,一個人的職業和他的性格多少是有關係的。
比如一個仵作,他接觸的人和事,需要學習瞭解的東西,就註定他不可能是一個跳脫的人。
比如你能想象在案發現場,一個法醫拎着半截大腿,興高采烈的朝大家喊,嗨,同志們,最後一塊屍體碎塊找到啦,大家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
要說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那肯定是又高興又開心的。
但是面對這些,面對久了,沒有人的性格能活潑的起來。
即便是葉彩唐經常不靠譜,總體來說也是沉穩內向的。
她只是偶爾在自己人面前才放飛一下罷了。
這樣性格的人,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也喜歡獨立承擔,不願意與人分享。
更何況葉明遇到的這件事情,可能根本無法與人分享。
烏春道:“葉明的身體一直都挺好的,他女兒才十來歲,自己年紀也不大,大病沒見他生過,風寒咳嗽都少。但是那天喫飯,我見他總是捂住胸口咳一聲,咳一聲的。”
葉彩唐脫口而出:“他受傷了?”
“沒有啊。”烏春說:“他雖然在大理寺,但是就算有案子,也輪不到他往上衝,怎麼會受傷呢?當時天有點冷,我以爲他着涼得了風寒,於是讓他少喝點。”
“他也說自己是得了風寒,難得喝一回酒,不礙事的,讓我別掃興。”
“不過就算說是別掃興,最終我也攔着讓他沒喝多少,後來,就散了。”
衆人聽完,各有心思。
夏樾道:“那後來你和葉明是否還有聯繫?
烏春搖了搖頭:“沒有了,我都不知道他家在哪,他不來找我,我也找不到他啊。”
夏樾道:“剛纔慎大人說的,戶部郎中廣玉樹的死因,你可知曉?”
“這個知道。”烏春道:“是醉酒後摔倒,撞傷了頭部。”
雖然案卷不在,但是死亡原因很多人都知道,是瞞不住的。
見烏春再說不出什麼,便讓他退下了。
衆人花了兩個時辰,從天亮問到天黑,把大理寺裏所有當初在職的人都問了一遍。
按着花名冊上,一個一個的對。
雖然不像是大家嘲諷的,所有的和當時相關的人都死的死離得離,但確實有。
死的死,離得離,在這五年間,也有五個之多。
離開的天南海北,一時無從去找。死的除了葉明,還有一個差役,是在一年半後在抓捕一個犯人的過程中壯烈殉職的。
看起來沒有問題,但奇怪的是,在這個差役殉職後的第二個月,又有一個人離開。這個人當時和這個差役一起在抓捕現場,回來之後就精神不振十分萎靡,大夫說是被同僚的死狀給嚇着了。
葉彩唐毫不客氣的道:“我現在看每一個離開的人,都像是畏罪潛逃。”
就是這麼直白,這個離開的人,誰知道到底是爲什麼。
這人雖然是京城人,但是自此之後,大理寺再沒人在京城見過他。
慎詠志吩咐:“去查一下他老家是哪裏的,派人回他老家看看。”
可以,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案子到現在爲止,所有的線索就像是斷了一樣。
找到的人,什麼都不知道。消失的人,都離開的詭異。
葉彩唐開始還說兩句,後來就徹底不說話了,沉默的可怕。
夏樾低聲問她:“唐唐?你有什麼想法?”
葉彩唐在這件事情裏的位置很特殊,可能是兇手家屬,可能是受害者家屬。
葉彩唐拼命的回想和葉明有關的一切,葉明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包括她來了,給葉明下葬後,鄰居們提過他的每一句。
說的最多的,就是林嬸。
林嬸成親沒兩年丈夫就過世了,一個寡婦帶着孩子。而葉彩唐她們家恰好想法,只有葉明帶着孩子。
兩家離得近,縫縫補補的活兒林嬸會幫着,挑挑扛扛的體力活兒,葉明也會幫着,所以兩家關係特別好,葉明過世後,林嬸就當葉彩唐親生女兒一樣。
她對葉明也讚不絕口。
具體是這麼說的,你爹啊,雖然是個仵作,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但是他是真好人,真君子,心也善,他是那種啊,在地上撿了人家一根針,都要幾個晚上睡不着覺的人。
葉彩唐當時聽了只覺得葉明這個性格吧,怎麼說呢,你不能否認他是好人,但也太好了。
但是如今卻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會爲了一點好處,違背良心嗎?
葉明到底是怎麼死的?
病死的,還是被人害死的?
要是因爲隱瞞真相過不去良心這一關,抑鬱病死,那也就罷了。
如果是被害死的,她作爲女兒,一定要將這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父債子還,父仇子也要報。
葉彩唐深深的吸一口氣:“大人,我想開我爹的棺。”
一句話說出來,衆人都一起看着葉彩唐。
六扇門的人也就罷了,對葉彩唐的性格多少了解一些。但是大理寺的人,慎詠志和一羣手下,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