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一夜又一夜，三兩銀子的工錢，經不住這麼熬人。
苦命的夏樾就不一樣了，誰叫他是大人呢？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何況還要養家餬口，養一個喜歡花花綠綠寶石的未婚妻，只好任勞任怨的安排人手，幹活兒去了。
葉彩唐一覺睡醒已經是半下午了，打着哈欠推開房門，只覺得寒風凜冽，不知不覺變天了，看樣子是要下雪了。
她掐指一算，好像要過年了。
說起來，她在這個年代雖然也過了好幾個年，但是之前因爲窮，而且孤家寡人一個，過年都是和林嬸和林玲一起的。
大家都窮，過年即便是想喫點好的，也只是相對平時來說好一點。
還是粗茶淡飯，一碗紅肉就是難得的美味佳餚。
葉彩唐有些觸景生情，嘆了口氣。
如果林玲還在多好，她現在可以給她好日子了，還可以給她找個好人家。
又一陣風吹過來，葉彩唐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去了伙房。
餓了。
正好，也問問林嬸過年有什麼打算。
之前問過夏樾，這個年代的人回一趟家不容易，因爲太遠了，來回動不動就是幾個月。即便是夏樾出門快馬加鞭，回一趟江州時間也挺長，所以現在的人，如果出門在外的，沒有逢年過節五一十一都要往回趕的習慣。
幾年回一趟，那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今年剛帶她回過江州，過年就不打算回了。
京城中也有個重要來往走動的人，雖然是天子近臣，可是該處的關係也要處，該送禮也要送禮，該收禮也要收禮，人情往來，到哪裏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林嬸似乎也沒有別的親戚，不知道要不要回村子裏去，若是無所謂，就在夏府大家一起過年吧。
葉彩唐去了伙房，便感覺有點不對勁。
一路沒遇到什麼人，空蕩蕩的。
雖然夏樾出門常帶的人就那麼幾個，但其實六扇門的人還是不少的，畢竟那麼大一個機構呢。
但是今天，葉彩唐從房間走到伙房，竟然沒看見人。
好像在一覺睡醒，六扇門裏的人都人間蒸發了一樣。
好在林嬸還在，伙房裏的人沒有失蹤。
六扇門的伙房和後世的警察局一樣，因爲常有執行任務而誤了飯點的差役，所以一直都是有飯喫的。不過是飯點的時候喫的正規一點，誤了飯點，就看着給你做。
現在是冬天，氣溫低飯菜不會壞，所以做飯的時候就會多做一點，誤了飯點也沒關係，照樣有飯菜，又不熄火的竈，熱一下就行。
當然葉彩唐是不滿足剩飯剩菜熱一下的，她要林嬸給她開小竈。
林嬸給葉彩唐下了一碗菜比面還要多的六鮮面。
裏面有蛋餃，肉圓，青菜，臘腸，羊肉片，豆腐，滿滿的一大碗。
在伙房有人就是好，葉彩唐滿意的一邊喫，一邊順口問：“林嬸，我一路過來都沒看見人，大家是出去幹什麼了麼？”
難道是她睡覺的這一會兒工夫，又來什麼大案子了？
不應該吧，這都要過年了，不能消停一點嗎？
可惜林嬸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都跟着大人出去了，應該是辦差事吧。”
“這樣啊。”葉彩唐呼嚕嚕的吃麪，不喊她就證明沒死人，沒死人就不用仵作，她只是個仵作啊。
然後葉彩唐就換了話題，和林嬸聊起了怎麼過年的事情。
林嬸的意思，自然是回家過年。
雖然家裏只有她一個人，今年也沒回去幾趟，但總是家。
葉彩唐想了想：“那我陪你回村子過年。”
“啊。”林嬸連忙道：“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
林嬸心道當然不行，今年可是你和大人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要是在夏府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過，那也就罷了。
要是你陪我回了村子，我們兩個孤孤單單的過，那大人還能喫得下年夜飯，睡得着覺嗎？
那還不一邊罵我，一邊罵我啊。
“不行不行不行。”林嬸連說了三個不行，表示自己的決心。
葉彩唐道：“那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年啊。往年我一個人，你們都硬把我拉回家的，說過年不能孤零零的。”
葉彩唐是隨遇而安的性格，過年雖然觸景傷情，但也沒有硬往誰家湊的道理。在村子裏的每一年，都是林玲硬拽去的。
她說，三個人總比一個人熱鬧，雖然也沒什麼好菜，總比你自己啃饅頭強。
兩人商議着，等過幾天去給林玲上墳，葉彩唐想經常讓林玲看看，你娘很好，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放心吧。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王統回來了。
滿面紅光的樣子，好像是挖到了神祕寶藏一樣。
葉彩唐道：“王哥發財啦？”
還是夏樾發財了？難道是挖出了什麼寶藏，所以六扇門的人都派出去了？
王統笑道：“我沒發財，但確實找到了寶藏。你都不能想象周成父子多有錢。他們的倉庫不在京城裏，在常去收菜的一個靠山的村子。他們在那裏挖了一個存菜的地窖，前面半截是存菜的，後面半截是放錢的。”
葉彩唐一下站了起來：“這是抓到他的同夥了？”
“是。”
“誰？”
“好幾個。”王統說：“昨天晚上我們在鬼市一放消息，他們還以爲老巢被端了，立刻就坐不住了。幾個兄弟一直跟到山裏，找到了地方。”
只是葉彩唐不知道罷了，昨晚上六扇門的人出動了大半，將五里鋪團團包圍了起來，萬一有個萬一，是打算一網打盡的。
葉彩唐道：“那你回來幹嘛，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嗎？”
“我回來接你。”王統道：“朝廷已經派人去清點贓物了，就等你呢。”
這就奇怪了，葉彩唐不理解：“等我去做什麼？”
王統笑：“你想幹什麼？”
葉彩唐腦子裏叮一聲：“不會吧，這也行，我可以去挑點寶貝嗎？”
王統欣然點頭：“要不然的話，我回來幹什麼？”
葉彩唐有些難以置信：“這樣可以啊？”
“有規矩的，不用擔心。”王統說：“你知道最受歡迎，油水最大的活兒，是什麼？”
葉彩唐搖頭。
王統說：“抄家。”
？
“特別是給貪官抄家。”
葉彩唐好像明白了一點。
“這是規矩，抄家的負責人，可以拿一部分作爲辛苦費。要不然的話，這費力又得罪人的活兒，誰願意幹。大人辛辛苦苦找出這麼多錢上繳國庫，總要給點好處吧。”
這就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是一項大家都默認的規矩。
當然凡事要有度，你不能上去嘩啦啦一陣拿，往自己家裏搬的比往皇宮裏搬的還多，那就得罪皇帝了。只要有度，無傷大雅，皇帝不差餓兵，他也滿意，你也滿意，這纔是雙贏。
葉彩唐想想，是這麼個理。
路上，葉彩唐問王統：“那周成他們一家三口是誰毒死的，有眉目了嗎？”
王統說：“周成他們一夥，有十四個人，各有分工。在京城中也有旁的身份遮掩，這些年一直平安無事。但是前些日子，起內鬨鬧了矛盾，便要拆夥。”
拆夥這事情可沒有那麼容易，都是有共同的不可見人的祕密的人，一條船上的人，這條船要沉一起死，不沉一起享福。
現在船在深海，你說你要下船？
那別人如何不害怕，萬一你下了船之後，反手就把船給鑿沉了呢？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祕密。
於是周成一家就被滅口了。
“那爲什麼殺三個，留三個？”
“沒想留三個。”王統說：“當時有人潛進了周成家，在餃子裏下毒，因爲不忍心兩個孩子，所以打算把四個大人都毒死，只放過兩個孩子一條生路。”
“那周大娘怎麼沒事兒？”
王統道：“周大娘是吃了餃子，但是喫的不是從裏面盛出來的。”
“什麼意思？”
“兩個孩子一人盛了一大碗，吃不了。周大娘從他們的碗裏各撥了一點，所以她那一碗，是孩子喫的。”
然後又先餵了孩子，等孩子喫的七七八八，周大娘開始喫的時候，其他三個人便毒發了。
所以周大娘陰差陽錯，逃過一劫。
本來都以爲是情殺或者仇殺，萬萬沒想到，這案子越挖越深，越挖越深，竟然挖出了一個京城周邊的盜墓團伙。
葉彩唐睡了一天，一點不困，跟着王統到了周家的倉庫，就更不困了。
山洞裏的火把，都沒有她的眼睛亮。
夏樾已經安排完了抓捕剩下的殘餘逃犯，看見葉彩唐進來，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來吧，挑吧。”
就算財大氣粗的夏大人，也從沒有過這麼土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