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依掃過一眼走廊方向，眼底劃過一絲痛惜，未有一句挽留與分辯。
周懷卿一臉懵坐立不安，徒弟今日脾氣居然這樣大，連師祖的面子都不給了？更爲奇怪的是，師尊爲什麼生生忍下了這口氣？
尷尬的氛圍中，周懷卿轉念一想，徒弟爲何會問出關於道侶這種問題？難道…難道他和師尊已經結了道侶？
他目光驟變，心緒難寧，幾乎脫口而出道：“師尊，清南他…他是不是喜歡你？”
顧長依依舊沉默不語。
周懷卿微微閉目，急的手指不停的按揉着太陽穴。
等了好一會不見解釋，一伸手，用力的抓緊了師尊衣袖，搖了搖他的手臂，雙目大睜，不可置信的問道：“師尊，你們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懷卿！別亂猜。”顧長依看着徒弟情緒逐漸失控，心中痛楚倍增，愛人和徒弟就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他只好妥協道：“明日讓他到你房中去照顧你喝藥。”
顧長依停了一瞬，又不放心的補充了一句：“靈舟人多，你別亂來嚇到他。”
周懷卿如釋重負，終於穩定了情緒，得償所願道：“徒兒不會越矩請師尊放心。”
本就是他的徒弟，現在見面竟然需要別人的允許纔可以…
周懷卿心裏說不出的痛，他很清楚，兩人必定有問題，他要趕緊插足，將徒兒拽回身邊。
靈舟內，楚清南在走廊裏找了好一會，終於找到自己名字的房間，他迅速推門而入，進門後，死死將門鎖住，施了一道厚重的結界，整個人撲倒在柔軟的大牀上，心酸的閉上了眼睛。
師祖三番五次袒護師尊，隨後便醋他、怪他。不捨的爲難徒弟，就要犧牲道侶嗎？自己從未勾引過師尊，都是師尊一廂情願，憑什麼每次被責怪的人都是他？
楚清南擡手擦了擦霧濛濛的眼睛，又揉了揉心口，那裏真的好疼，如針扎似刀割。
恍惚間，他想起徐竹玉，那人從來不會在這些事上糾結，總是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咚咚咚。”
思緒飄亂之時，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是師祖還是師尊？他想見卻又不想見，遲遲不肯應答。
不料，門外依舊鍥而不捨的敲着。
楚清南心煩意亂，剛要出聲，門外忽然傳來一句陌生的詢問聲：“楚長老在嗎？”
竟然是一位宗門弟子！莫不是宗門要傳達什麼大事？
他整理了下情緒，起身拿着軟墊坐在了牀對面的椅子上，一揮手盪開了結界，屋門隨之打開。
“進來吧。”
“楚長老好，弟子來給你送些喫的。”進門的小弟子甜甜一笑，話音剛落，忽然發現楚清南眼角微紅，臉色陰沉，不太對勁。
“是你呀，東西放在那，你去忙吧。”
原來只是送喫的…
楚清南稍有失落，目光掃過眼前人，居然這麼巧，竟是上午見過的那名愛哭鼻子的小弟子。
那聞聲弟子沒動。
楚清南拿出一塊樣式漂亮的糕點剛要品嚐，忽然發現小弟子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轉手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關切問道：“你要喫嗎？”
“沒有。”楚清南低垂睫毛，眨了眨眼，面對盒子中豔麗的糕點，忽然沒了想喫的興致。
“仙尊高高在上三百年了，自然是受不得氣的，凡是能委屈別人的，絕對不會委屈自己。”小弟子似乎說的有道理，又似乎在添油加醋。
他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眉眼間卻透着一股冷，說不出的寒。
楚清南略擡了頭，這弟子膽子這麼大？趕緊阻止道，“不可如此評價仙尊，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弟子拿着接過糕點，不客氣的咬了一口，“楚長老退縮了？你做事就沒道理了嗎？”
這小弟子明顯有點拱火，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楚清南晃了晃神，彷彿被蠱惑，此人說的話，似乎句句在理。
“楚長老還要退讓到什麼時候？”
楚清南再一回神，小弟子近在咫尺，他猛的直起了身，敷衍了幾句，果斷將他推出門外。
小弟子沒再多說，拿着糕點，退出房門，笑着一路開喫。
恍惚間，有什麼東西讓他差點困住了思維，那弟子實在是奇怪，他慌忙捏了一道清心訣，片刻，才恢復清明。
楚清南坐在窗邊，窗紗肆意飄動，空寂的眼神望着萬丈高空，靈舟之下除了藍天便是觸手可及的雲朵，他木訥伸出了手，要不是靈舟結界護着，他真想伸手抓上一捧。
晚風吹進屋內，他整整呆坐了大半天，靈舟外雲起雲落，星辰變幻，這樣的夜晚，他不知獨自一人過了多少次。
他拿出那根竹籤，細細摩挲，下定決心，這次回去，一定找個機會去宅子多住些日子。
念一至此，他回到牀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一雙手圍了上來。
虛幻的夢境中四周一片寂靜，顧長依隔着薄霧站在他面前，幽幽問道：“清南，你生氣了嗎？”
“弟子不敢。”楚清南冷冰冰的回道。
“清南，懷卿如今重傷，我不忍讓他失落。”顧長依緩緩解釋道。
提及此事，楚清南腦中凝聚怒氣，一字一頓道：“既然如此，弟子如果選擇去給師尊喂藥，師祖是不是就滿意了？”
“我本不想讓你去，可懷卿…”顧長依語氣漸急。
“師祖不願意讓我去，爲何又要讓我選？”楚清南當即打斷。
顧長依沉默…
“還有不管弟子選擇了誰。師祖都要喫醋！！”
“師祖如此在乎師尊，還要我做什麼？”
楚清南連珠炮似的發問，句句戳中要害。
“是我的錯…清南，原諒我…”高高在上的顧長依何時對別人道過歉？
楚清南不語，擡手捏訣，強行出夢。
楚清南一睜眼，屋內空無一人，真要道歉何必來個虛夢一場呢？
他撐起身子，坐在窗前，瞪着那圓圓的孤月，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