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我們到哪兒了?“周鶴城掀開車簾看向窗外。

    從華萊城城主府辭別後,他倆帶上顏甜便不分日夜的往伽耶城趕。

    顏甜本以爲自己已經成功逃脫伽耶城,脫離段文野的魔爪,沒想到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原地。

    此刻她耷拉着腦袋,生無可戀的看向窗外,聽着王管家與周鶴城兩人的談話。

    “周少,我們快到了。”他們一路走來,從隱約聽見震天的火炮聲,到火炮聲震耳欲聾。

    王管家手下的鞭子揮舞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們已經跑壞三匹馬了。

    三十公里的路程,他們只用了一晚,如今距離伽耶城城門口不過兩三公里。火炮聲音越來越響,趕路的馬兒經不住驚嚇,變得不聽使喚。沒有辦法,他們三人只能在城門口一公里處棄車步行。

    三人穿過城市中心,一路往東。

    上一聲火炮巨響已過去一個小時,幾人心中愈加不安,“周少,這火炮怎麼不響了?是少爺他們勝了嗎?”

    王管家惴惴不安的看向周鶴城,他不願作最壞的打算,他希望對方能給他一個肯定。

    “那是自然。王叔,你聽那異獸也沒了動靜。阿野肯定是贏了。”周鶴城給了王管家一個想要的答案,也給自己一個答案。

    顏甜費勁的跟上兩人步伐,氣喘吁吁的行走在這座空城。

    往日繁華大道,如今殘破不堪。

    前面的兩人心焦段文野的安危,全然沒發現她壓根跟不上他們的步子。

    她實在是走不動了,尋一處完好的地面躺在上面休憩,內心開始擺爛:隨他們去吧,自己的小命要緊。

    五時,東武森林。

    王管家看着眼前的慘狀,哆嗦着身子,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着段文野的名字。但卻沒有一人迴應。

    周鶴城望着遍地屍體,有的人幸運的留有全屍,還有人身子被毀成了好幾塊,他無法想象昨晚那場戰役到底有多慘烈,而他的朋友此刻生死不明。

    他強做鎮定,“王叔,咱先別急。咱一個一個翻,總會找到阿野的。”

    他蹲下身,藉着微弱的晨光,不顧地上的髒污,不知疲倦的翻着地上的屍體。幸運遇上還有氣兒的,他會把他們移到一旁簡單處理一下傷口,再繼續去下一個地方。不知他們翻了多久,這附近方圓幾裏他們翻了個遍,卻始終沒有找到段文野。

    王管家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傷,放聲大哭。“我的少爺啊。你可叫老奴怎麼向九泉之下的老爺交差。”

    他泣不成聲,坐在地上全然不顧形象捶地痛哭。

    周鶴城蹲下身,僅僅抱住王管家,雙手輕輕拍打着他的肩膀,安撫着他。

    顏甜休息片刻,便起身追着兩人的方向往前走,一路上所看到的一切,讓她明白這個世界有多殘酷。而她在段文野家所遭受的一切,不值一提。達爾文所說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她第一次有了如此深刻的認知。

    那一路都是勇士們留下的戰鬥痕跡,有幾米寬的巨坑橫跨大路兩邊。還有幾米粗的參天大樹攔腰折斷,散落滿地的弩箭都在訴說着這場戰役有多慘烈。

    太陽慢慢冒出地平線,大地也漸漸亮起來。顏甜伴着朝霞,往東武森林更深處走去,只有此時溫暖的晨光才能給她些許心的寧靜。

    當她到達最終目的地時,她只看見周鶴城兩人抱頭痛哭,儘管她內心充滿疑問,但此時的她知道,最明智的選擇便是不開口。

    她無趣的看向一旁,不遠處小山丘上一個小黑點在移動,她揉了揉眼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畢竟這個地方現在除了他們三兒一個能動的活物也沒有,她定睛再看了幾眼,確實有個小黑點在動。

    顏甜驚呼道,“你們快看,那小山丘上是不是有個人在動。”

    埋頭哭泣的兩人聽見顏甜的話,擡頭順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三個人一動不動盯着那個方向,那個黑點又小幅度動了一下。

    周鶴城決定上前去查看,但又怕令那一老一少陷入險境,“你們在這裏等我,我一個人上去看看情況。”

    他們留在原地,充滿期待的看着周鶴城一步步爬上小山丘,從上往下看,這才發現這哪是什麼小山丘,而是岩石猩猩的屍體。

    他爬上小山丘後,纔看清確實是一個人在不斷的從地上爬起來,跌倒,再爬起來,不斷重複。

    他小跑幾步,湊近了些,才從那身髒亂不堪的衣服中辨認出那是段文野,他們分別時穿的正是這身衣服。

    看着往日意氣風發,隨時在意形象的朋友,如今這般悽慘的一面,鐵骨錚錚的八尺男兒,眼眶裏像進了沙子,眼淚在眼窩裏打轉。

    “阿野?”他輕聲呼喊。

    對面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固執的從地上爬起,跌倒。

    周鶴城急忙上前一把扶起段文野,“阿野?”他再次輕聲呼喚,可眼前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段文野兩眼空洞無神,醒過來之後的他,發現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周圍寧靜一片。

    起初他以爲自己只是昏迷太久了,過段時間就會恢復,可與他想的不一樣。

    他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他的眼前還是一片漆黑,現在他發現周圍的環境也安靜的可怕。

    他掙扎着站起身,腳步虛浮的往前走了兩步,但他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

    分辨不清方向的他,站起身往前走,而後又被自己絆倒,不斷重複。

    在他就要放棄,躺在地上等死的時候,有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對方雙手緊緊的擁抱着他。

    這個味道,是鶴城身上的味道。他嘶啞着開口,喉嚨好似被石頭哽住,“鶴城,我……我好像看不見了,也聽不見了。”

    周鶴城聽見段文野斷斷續續的話語,他鬆開緊抱着的雙臂,上下打量着,騰出一隻手在段文野的眼前揮舞,對方確實沒有任何反應。他又對着耳朵喊了句,“阿野。”炙熱的氣息打在耳朵上,刺激得段文野往一旁挪了幾分。

    “王叔,阿野在這兒!你快來搭把手。”周鶴城欣喜的扯起嗓子喊,全然沒了世家公子的矜持。

    “老奴這就來,這就來。”他喜極而泣,跌跌撞撞的朝着小山丘跑去,絲毫不像五十歲左右的老年人,嘴上還不忘感謝段家地列祖列宗,感謝他們保佑段文野大難不死。

    他一看見段文野如今這幅模樣,便嚎叫起來,“誒喲,我的少爺啊,你可叫老奴擔心壞了。以後可不要再丟下老奴了。”

    周鶴城尷尬的咳嗽幾聲,向王管家解釋道,“王叔,阿野的視覺和聽覺好像出了點問題。咱們還是抓緊帶阿野下去吧。”

    對方愣了一下,隨即不停撫摸着段文野的手,“沒事,沒事。還活着就好,還活着就好。”他倆小心翼翼的攙扶着段文野走下小山丘。

    周鶴城再次審視這個戰場,這羣陪着段文野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死後也該有個好歸宿。

    他攙扶着段文野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吩咐顏甜細心照料,在附近尋了個方便的工具,與王管家一起將這羣英雄一個個埋葬好。

    忙完這些時候,暮色西沉。晚霞映襯下,橘色的光芒照在新生的墓牌上,好似這塊大地在高速這羣人,“你看,你們迎來了美好的明天。”

    段文野一行人朝着墓碑的方向深深鞠躬。

    他們幾人回到伽耶城取了些重要的東西,找了一輛板車,推着東西踏上了新的旅程。

    “伽耶城,我們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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