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一口氣，“先回府衙，大家一起商討。”
衆人看向底下已經搭火燒飯的敵人，心知對方說不攻城，應該就真的不攻了。聞着下面傳來的烤肉香味，聽着那些歡聲笑語，諸位官員羨慕了。
他們也想去喫烤肉，也想肆意歡笑——
閔城的百姓也聽到了敵軍來襲的消息，他們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隨後開始迅速打包東西，打算等敵軍一入城，他們立即往外逃。
“沒有趙將軍帶兵駐邊，心裏總是不安。如今敵軍真的兵臨城下了，心倒是靜下來了，是死是活，就看明天了。若是死了，我去了底下後就去找趙將軍，當面好好跟他說聲謝謝。謝謝他守衛邊境多年。”
“趙將軍估計早投胎轉世去了，還等你啊。”
“你要是想找趙將軍，不如去城門外，那裏也有一個趙將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沒聽說嗎，外面攻城的就是打着趙家的旗號。”
“那肯定不是趙拓將軍那個趙，趙拓將軍無子，只有一女。再說，趙家世代忠於朝廷，不可能會謀反。”
“那可不一定。是你孤陋寡聞，趙拓將軍就是被皇帝殺死的，整個大盛都傳遍了。”
嘶——
衆人倒抽冷氣，反覆求證傳言的真假。
“十有八九是。所以說，如果是趙家後人造反，我還喜聞樂見，我受夠了大盛朝廷了。”
“噓，小聲，不要命了。”
“怕什麼，天高皇帝遠，誰會在乎我一個小人物。再說，天下四處動亂，皇帝自顧不暇，哪有心思管我們這些邊陲的賤民。”
“我也受夠了，今天這個稅，明天那個稅，這麼下去，不等叛亂，我一家子先要餓死了。所以我決定了，如果城外來的真是趙家後人，我就不逃了。就衝趙將軍守護閔州十多年，我選擇相信他們。”
“........”
一夜無夢，天微微亮時，趙昭就醒了。
簡單洗漱後，她四處走走，不小心就來到了閔城城門下。她人已經來到了城門，城牆上的人卻沒發現。
這警惕性——
趙昭搖頭，一點都不像常年戰亂的地方。
其實趙昭不知道的是，城裏的人明知打不過，已經破罐子破摔，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也不打算反抗了。
加上這幾年對大盛越來越失望，積怨越來越深，他們甚至隱隱希望大盛早日滅亡。
反正，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咚，咚，咚——
厚重的城門傳來響聲。
吵醒了門後沉睡的士兵，“誰啊，一大早吵什麼吵，現在還不到開城門的時候。”
趙昭敲門的動作一頓，問，“什麼時候纔開？”
士兵聽到這個清越微軟乎的聲音，人頓時清醒了，猛地起身，急忙對城門外的人道，“你這個女子這個時候過來幹嘛，沒看到幾萬敵軍在城外嗎？趕快回去，今天城門不開。”
“你從那裏過來！”守門士兵驚呼出聲，“他們沒把你怎麼樣？”
“靜悄悄的，路過的時候，他們就看了我一眼，還和我打了一下招呼。”趙昭平鋪直述。
“真的假的？”士兵好奇極了。
“他們距離這裏還挺遠，你們若是好奇，可以打開門看看。”趙昭語氣真誠、無害。
“真，真的？”士兵不信。
“你可以先去城牆上看看。”趙昭提議。
士兵一聽也是，拔腿就往城牆跑。
片刻後，城牆上的士兵伸頭往下喊，“他們真的沒過來。”
另一個士兵猶豫了一下，“那我開城門咯？”
“行，我放風。你開快一點，等人進來後，你再迅速關上。”城牆上的士兵說道。
咯吱——
厚重的城門推開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寬度，一個圓臉的男子從門後伸出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人後，才小聲對趙昭道，“別愣着，快進來。”
趙昭施施然走進了城門。
“你長得那麼好看，他們竟然沒把你怎麼樣，還和你打招呼，簡直不可思議。”守城士兵驚訝道。
趙昭挑眉，“你們不知道嗎，他們軍中有鐵律，不傷及無辜百姓性命，不能拿百姓一針一線，更不能欺辱婦女。”
“還有這種規定？”士兵傻了，“這麼講道義又仁義的叛軍，不是隻在話本里頭出現嗎？”
趙昭搖頭，“外面的趙家軍就是這麼做的。附近幾個縣城被佔領時，沒出現一人傷亡，也沒有出現燒殺搶劫的情況。”
不過進城之後，土改時，死了幾個。
士兵疑惑，“你不會是來當說客的吧？”
“對你說？”趙昭挑眉，“你做得了主嗎？”
士兵赧然，撓了撓頭，“那不是你太漂亮了，又出現得突然，還幫他們說好話，我才忍不住懷疑嘛。”
“拭目以待好了，你以後會知道的。”趙昭道，也不急着往城裏去，就在城門口四處張望。
髒亂、老舊、破敗........用一個字總結：窮。
天還沒大亮，知府莫和志就帶着一衆官員朝城門的方向匆匆趕來。
趙昭知道莫和志這個人，她父親還在時，他就是閔城知府了。這個人空有一腔抱負，無奈大盛朝廷腐敗，奢靡，幹實事的人太少，廉潔奉公的更少。莫和志這個勤儉，踏實，埋頭苦幹的異類剛入官場兩年就被髮配到了閔州這個邊陲之地。他在這裏一待就待了近二十年，從縣令，混到了知府。
莫和志帶着官員走近時，趙昭看到了他們眼底的青黑，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應該是一夜未眠。
趙昭在心裏說了聲抱歉。
莫和志帶着一衆官員從趙昭身邊路過，往城牆的上去。
“等一下。”莫和志突然出聲，他回頭，朝趙昭看來，“你是誰？”
趙昭不閃不避，迎上了他的視線，清冷的聲音如山間泉水，“我叫趙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