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竹深吸一口氣,收回了手,看到不遠處探頭探腦的酒保,糾結一瞬,又推開了他毛茸茸的腦袋。
“真無情……”他嘟囔。
“是你自己不值錢,不能怪我貪心。”她木着臉,摸了摸手腕間那串須彌珠,猶豫道:“其實,我還是有些不確定……”
“需要我對梅林發誓嗎?”毛茸茸的腦袋又趁機湊了過來,“或者,對任何你信仰的神靈發誓,都可以。”
“實不相瞞,我信的神靈,你應該沒聽說過,而且他也管不了這裏的事。”孫竹忍着笑,“這事也和你沒關係,我要是再懷疑你的心,恐怕會有很多人想罵我。”
這輩子雖然在魔法世界生活了十多年,但她依然沒什麼信仰,求人不如求己,求神……他們甚至不比統子和龍大爺靠譜,就算管用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而上輩子,她唯一時常唸叨的只有各路財神了。所以,現在她才能不愁金加隆。可見,財神爺還是管用的,就是有點延遲。
“誰要罵你,我會替你罵回去。”某人哼唧哼唧開始表決心,“所以,還有誰能讓你這麼煩心?”
“還有很多人。”她看着他放在自己腿邊的修長的手指,在心裏數起了數,“他們,其實都和大黑狗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但我覺得,可能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根本無所謂。”
實際上,是自己一廂情願,暗自把他們當成任務目標的;是自己自作主張,擅動他人命運的;是自己自我感動,還不允許別人懷疑她的用心的。
多麼高傲無禮,自以爲是啊。細想來,系統一給她發佈意難平任務,她就下意識地接受了。從沒想過,這種結局是否是他們自己所求。
比如鄧布利多,他自己設計了自己的結局。而斯內普,在失去莉莉後,恐怕也沒有什麼別的寄託,能讓他繼續維持着這種浸泡在思念之苦的無望生活中。還有小天狼星,再來一次,他應該不會就那樣拋下哈利,但肯定不會因爲任何原因而停止復仇的腳步。
若是自己打着拯救的旗號,去幹涉他們的路,是否太過可笑了呢。
她今天會因爲小天狼星幾句不明情況的試探而生氣,未來會不會因爲自己做了越來越多自認爲正確的事情,而妄圖更進一步地控制他們的思想和行爲呢?
“如果想不明白,那就直接去問吧。”塞德里克低柔的聲音傳來,“我相信你不會有害人之心,那又有什麼是不能直說的呢?”
“我該怎麼問?”她無奈笑道:“而我雖不害人,但可沒少騙人啊。”
“就從我開始問起吧。”他道:“以後你有不確定的事,都可以先讓我來。”
孫竹轉過臉,瞪着他,而他微微彎着脣,十分認真的樣子:“真的,我一定和你說實話,哪怕那話你可能不愛聽。”
他愣了一下:“我?代表整個霍格沃茨?”
“重點是最後一句啊!你這抓重點能力是不是被大黑狗傳染了!”孫竹無語,“而且,這有什麼好驚訝的,目前除了你,還有誰更有資格?”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微微攥起了拳,片刻後,眼裏滿是堅定地看向她:“如果我真的有這個榮幸,那便沒理由拒絕。但是,我會記得你說的,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
“你怎麼能保證呢?要知道,這世上充滿了意外與不幸,隨便一件猝不及防的事,都可能讓我們……”她隨手指了指豬頭酒吧看起來十分破敗的屋頂,“比如說,萬一它突然塌了,這裏至少有一半人逃不掉。你怎麼確定自己就一定沒事?”
他順着往上看了看,只見木頭搭的天花板參差不齊蛛網密佈,還有着一些陳年污跡,下意識把酒保剛剛送來的那杯水推得遠了點。
孫竹忍着笑,看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四周,最後道:“竹,你也說了,這世上不幸的事總是隨機發生,無法預料。那麼,既然無論做什麼都有可能遭遇不測,不如放開手,去做自己想做的。”
“你想做的事固然意義非凡,卻是遠比坐在這裏聊天要危險得多。”她沒有說他必然會怎樣,因爲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改變那個結局,但還是想問,“有些事,會比未來也能一直陪在親人身邊更重要嗎?如果你提前知道結果,也還是要奔赴危險?”
“竹,如果你知道一切的話,請你告訴我,我可以憑自己,繞開那個危險嗎?”他握着拳,看着她道:“倘若未來的我比現在要強大得多,也還是不能避免?”
她搖了搖頭:“或許可以,當你有了提防的時候。但我最怕的是,會有其他變數。”
畢竟現在已經有很多事和原著走向不一樣了,三強賽第三關出點其他幺蛾子,又有什麼不可能?
“聽起來是很棘手的問題,不過我想,我肯定能化險爲夷。”他笑了笑,定定地看着她:“因爲,你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你就是未來,我面對一切危險的底氣。也是我戰勝一切敵人的動力。”
“……那菲歐娜阿姨他們呢?”
“……之一。”他毫不心虛道。
孫竹一手捂着臉,一手按着心口,緩了緩才道:“我知道了,我可以確定自己要做什麼了。”
她收回手,從手腕上褪下一串縈繞着華光的翠色珠子,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裏滿是輕快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