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紅棗薑湯,和昨天一樣。

    老闆娘吩咐道:“一人一碗,不喝的話再拿回來。”

    這一次,之前喝過薑湯的人先拿起來聞了聞,再喝第二碗的時候都沒什麼心理負擔。

    反而是昨天沒喝的玩家面露猶豫之色。

    現在的狀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喝了薑湯的人無事發生,而沒喝的,都病了。

    他們理所應當地認爲那對看起來還正常的情侶是假裝沒病。

    程雲野端起薑湯看了一眼,又放回桌子:“想喝嗎?”

    “……”俞涼腦袋昏昏沉沉,靠在程雲野肩頭,“不喝。”

    他態度很堅決。

    這一次,除了他們兩個和一個女生,其他人都喝了。

    老闆娘不強迫他們,瞄了一眼,叫後廚把碗收走,扭着腰走了。

    她一走,韓高明貼過來,又不敢靠俞涼太近,保持着一個安全的身位道:“俞……兄弟,你真的不喝啊?”

    “這、這很明顯啊,不喝的人身體狀況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喝了的也一樣。”俞涼眯着眼,因爲枕着程雲野,身心都很放鬆,神態慵懶,“你知道的。”

    韓高明沉默片刻,點頭:“好吧,你說得對。”

    其實不止他們明白,其他玩家也知道。

    這種喝了就能生龍活虎,不喝則半死不活的湯,不管喝了還是不喝,都一定會帶來反噬。

    橫豎都是危險,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韓高明悻悻道:“那我走了啊,你、你們自己小心。”

    他起身,跟其他玩家一起回房拿了東西,然後到前臺拿牌子。

    俞涼依然坐在沙發上,強迫自己再喫掉兩個小籠包,喝了半瓶熱牛奶。

    “走,找門。”

    他下巴上的傷口已經快痊癒了,只有湊近看才能發現一點痕跡。

    程雲野重新幫他擦了藥,貼上防水創口貼:“我去拿東西。”

    俞涼摸了摸,自言自語道:“有點醜。”

    貼歪了。

    他跟上程雲野,把更換的衣物都裝到袋子裏,在前臺領到了一個吊牌。

    俞涼把圈串到自己手臂上,走過通道,直達更衣室。

    “等會我不下水了,就在岸上看着。”

    程雲野點頭:“好。”

    穿過更衣室就是桑拿房,室內還有一個小型的溫泉。

    聞起來有一股很淡的藥香,應當是加了一些東西。

    再往外走離開屋檐,纔是露天溫泉。

    白色的霧氣纏繞,玩家們泡在裏面,舒服極了,一時間都沒說話。

    俞涼在室內找了一把躺椅坐下。

    他知道外面溫度低,提前穿了很厚的衣服,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程雲野下水,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他一眼確保安全。

    六個大男人全部都泡在大池子裏,距離還算分散。

    早上無事發生。

    下午有一個玩家覺得總是泡在水裏沒意思,準備上岸蒸桑拿。

    桑拿房是獨立的,他坐在鋪了一層毛巾的鵝卵石上,人靠着裝飾品。

    俞涼像個溫泉小保安,左右開弓盯着兩撥人。

    時間太長了。

    程雲野都已經上岸陪着他坐,其他的人卻還停留在各自的位置上。

    尤其是裏面那個蒸桑拿的。

    俞涼的眼睛頻頻往那瞟,但那個玩家是背朝自己的,他看不清表情。

    對方的身體偶爾還會動,不像是被蒸熟了暈裏頭的模樣。

    “看過了,這幾個噴泉下方都很正常,並沒有什麼所謂的門。”

    “嗯。”俞涼起身,“我們去桑拿房那看看。”

    ……

    桑拿房的溫度很高,那名玩家剛進去的時候,就覺得一陣熱浪朝自己襲來。

    他隨手扯下圍在脖子上的浴巾,將它攤開、對摺,放在鵝卵石上。

    剛坐下的時候下方傳來一陣熱,他舒服地長嘆一聲,靠在一塊很平滑的假山裝飾上,背對着溫泉。

    溫泉泡久了很膩,正好蒸一下桑拿換換口味。

    房內的溫度緩緩上升。

    它升得很巧妙,正好控制在人類不會馬上跳起來逃走的範圍內。

    玩家覺得很愜意,懶洋洋地閉上眼,恍恍惚惚睡着了。

    入睡之前,他還在心裏想,那對情侶玩家中有一個人居然什麼項目都不享受,真是無趣。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身上掛滿了汗珠。

    溫水煮青蛙在他身上運用到了極致。

    這裏並未放置任何顯示溫度的儀器,他對這個房間此時已經超過了人體能承受的極限這件事一無所知。

    玩家坐在原地喘着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應該出去了。

    等他撐着胳膊試圖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腿因爲長時間靜坐已經發麻,他迫不得已微微起身,用手去敲。

    過熱麻痹了他的知覺,此時如果有其他人在他身邊,就會發現他靠在假山上的背上發起了密密麻麻的泡。

    有的已經被擦破了,流出難以形容的米紅色液體。

    而這些泡還在以他的背部爲起點,不停地往邊上延伸。

    他錘了很久,等到兩腿終於能動,試圖撐着地板起來,重心往下一偏。

    玩家奇怪地低頭,表情從疑惑緩緩轉爲了驚悚。

    實際上他的臉已經不支持他做出這種需要擠眉弄眼的表情。

    皮肉在一點點的融化,重力讓它們自然垂落,掛在臉上。

    而導致自己重心變化的原因,正是因爲他的手化了。

    像蠟燭燃燒一樣,混着紅色的物質,粘稠地像地面其他地方流淌。

    “啊——嗬——”他試圖發聲,而聲帶也正經歷同樣的問題。

    怎麼會這樣……

    絕望一點一點將他的神志吞噬。

    ……

    俞涼靠自己走到桑拿房不遠處。

    他的身體似乎恢復了一些,走路還是歪歪扭扭的,但好歹不會走兩步就一頭栽倒在地了。

    “奇怪……”

    這間小桑拿房三面都嵌在牆裏,門邊上放了一個小假山。

    在俞涼的視野裏,他看不見那個玩家的情況。

    於是他伸出手,食指扣了扣玻璃。

    玻璃還是冷的,內外溫度隔絕得很好。

    裏面的人沒反應。

    俞涼試了試直接拉門。

    桑拿房內是有鎖的,這個玩家居然沒有反鎖上。

    他伸手將門拉開一條縫,在看到熱氣的一瞬間將門徹底打開,整個人光速縮在玻璃後方。

    一股像烤肉焦糊,又像臭蠟燭融化的氣味順着熱氣衝出,味道大到他下意識捂住嘴,差點被薰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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