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生活中，還是在靈異環境下，他所有的視頻都是錄像形式的。
但下一秒，他卻對着攝像機道：“下一次要去的地方，我會偷偷直播，你們不能告訴其他人。”
代號Z開車駛離了城區。
直到周圍的環境變成大片大片的山，他終於在一處農家樂的自建停車場停下，越過菜地，向山中走去。
撥開密林，後面藏着一條狹窄的小路。
由於鮮少有人打理，草木又生長得快，代號Z只能靠着地面上及不明顯的記號向前走。
他彎彎繞繞了好一陣子，停在了一個巨大的土堆面前。
這個土堆前面還立了一塊石碑，周圍擺着貢品。
乍一看還以爲是誰的墳墓。
代號Z卻神祕地遮擋住鏡頭，能看清周圍環境的時候，他人已經在狹窄的底下通道里了。
“這是一條人工挖出來的通道，我們要去拜訪一個老者。”他說道。
不斷深入下去，通道越來越狹窄。
代號Z也從開始的站立行走變成了彎腰，最後只能趴在地上一點點往前面爬。
泥土將他身上的便服蹭得又臭又髒，他卻對此毫不在意。
程雲野在此時摁下了暫停。
兩個人都是奔着尋找線索去的，看視頻的時候更多的是在觀察代號Z所處的環境，以及一些很難被注意到的細節。
俞涼湊近了些，伸出手指。
他本想直接在周圍找個實驗體試一試，奈何這裏全部都是和蟲有關的東西，最後只能在空氣中抓了抓。
俞涼又伸手撓撓程雲野的腹肌：“人抓出來的？”
他做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爲，程雲野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事態進一步發生偏差，道：“對，這個通道應該是人挖出來的。”
而且是徒手抓出來的。
代號Z爬了很久。
他幾乎是縮着渾身的骨頭在前行，最後肩膀都被壓到難以想象的程度，他齜牙咧嘴地忍着疼，將自己整個人拉了出去。
穿過這最狹窄的地方，前方的視野重新變開闊。
通道的最盡頭是一扇虛掩的尼龍網。
代號Z撥開網，走進了一個土洞。
在地下空間中氧氣稀少，洞中卻還點着整整四邊的蠟燭。
密密麻麻，估計有一百多支。
地上坐着一個赤膊的老人。
他後背對着代號Z，沒有頭髮，瘦得只剩骨頭。
“冥老，介意我錄像嗎？”他舉着攝像頭問。
對方轉過身，空洞的眼眶裏黑黢黢一片。
老人是瞎子，卻能精準地鎖定代號Z的雙眼。
他的聲音像一個被拔光了琴絃硬拉的樂器，講話又尖又鈍，彷彿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
“不可以。”他說道。
代號Z連忙點頭，對着攝像頭說了幾下就掐斷了。
鏡頭直接接續到了代號Z的車上。
他已經和老人談完了事情，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套。
代號Z的臉色比來之前沉重許多，同時眼中又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這是一種又怕又期待的矛盾心理。
代號Z把車停好，急不可耐地舉起了盒子：“這是老人幫我打開的，裏面有一個地點座標。”
“酒店”兩個字他幾乎是一個字停頓兩秒鐘。
代號Z回來以後就一直在剪輯視頻，搜索一些驅鬼的方法，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他才關掉了攝像頭。
代號Z後續又拍了好幾天日常，內容都差不多。
俞涼再次摁下了暫停。
他蹙着眉思索，張嘴了好幾次，最後不太確定道：“這個房間……”
俞涼目前住的房子就是自己租的。
房東剛裝修好後一直沒時間入住，後面機緣巧合之下租給了俞涼。
他是房東第一任租客，所以對房間的佈置方面有自己的直覺。
俞涼剛搬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只帶了兩個行李箱。
都是衣服，和生活中常用的東西。
至於現在有的電腦、投影這些，都是他在這裏住久了以後逐漸添置上的。
租房和住酒店的詫異是逐漸拉開的。
他之前讀大學住校的時候也租過房子，只是很少過去。
其實就是一個只有十五平米的小間，那時候他也覺得像酒店。
俞涼覺得自己的思維有點亂，彷彿觸碰到了自己的想法，卻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又重新撒手了。
程雲野默默等他自己思考。
過了好一會，俞涼敲着自己的額角，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我說的可能有點亂……我就是感覺，代號Z住的這個房子不是他自己的，或者住的時間不長。”
“對房間裏的設施都很熟悉，他應該經常來這裏。”程雲野將錄像往回拉，給俞涼看了幾個畫面。
“但這裏的東西，又沒有‘生活的痕跡’。”
俞涼的雙眼逐漸亮了起來。
對，就是沒有生活的痕跡。
方纔在他心頭短暫閃現過去的尾巴被程雲野伸手抓住，重新塞回到自己手中。
這個房子就像是被特意裝飾出來的，代號Z本人也許根本不常住在這。
甚至根本不會住。
一旦大腦重新開機加載，俞涼的思路很快活躍起來並且跟上了邊上的人。
他想了想：“……擺拍？”
誰會沒事去不住的房間拍視頻？
除了擺拍，他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了。
可是，如果代號Z去的都是真實的靈異場景，他又爲什麼要在平常的生活中擺拍。
就是爲了維持自己的人設嗎？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們看的是代號Z主動拍攝的錄像。
也就是說，這些視頻是給其他人看的。
作爲拍攝的人，他應該會有意識地去規避一些東西。
就像商家拍賣家秀會竭盡所能展示產品好的一面。
“應該沒這麼簡單……再往下看吧。”俞涼道。
下一段錄像，就是代號Z開車前往這家酒店了。
他穿了常服，車子也換了一輛。
不再是黑暗風，而是很日常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褲。
天色灰暗，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
代號Z將車停在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先在一樓辦理了入住手續，隨後走近自己的房間，掏出了自己口袋裏藏起來的手機——
他在直播。